跳楼是种好死法

　　跳楼是种好死法
　　〇徐映珉
　　今年，称得上是＂官员跳楼自杀年＂——
　　放眼不同寻常的2021年，继1月6日山东省济宁市某区委副书记高空坠楼而亡以来，不到半年时间，权威媒体公开证实并披露的全国各地发生的官员跳楼自杀事件已多达数十起。6月9日上午10时左右，甘肃省白银市政协副主席、景泰县委书记李作璧从自家房中楼上纵身一跃，为57岁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这位＂父母官＂曾亲自主持今年5月22日在家门口举办的黄河石林全国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活动开幕式。该赛事因遭遇突发恶劣天气最终导致21名参赛选手不幸遇难，其主要原因是组织保障不力、安保措施不到位。事后，负有主要领导责任的李作璧自知罪责难逃，选择跳楼自尽——虽说行为有点过激草率，但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漫漫黄沙掩尸骨，滔滔黄河哭孤魂。李作璧于端午节前选择跳楼自杀，也算是追随21位刚刚逝去的亡灵去作伴——他没有去投江，是自知气节和清白无法与屈原相比；他没有去跳黄河，是担心跳进去仍有许许多多的＂说不白＂、＂洗不清＂……
　　辞书里对＂自杀＂一词的解释很直白很明了：人或动物采取一种极端方式结束生命的自觉自愿行为。既然是自觉自愿的个人行为，只要是不妨碍社会公序、不威胁和伤害到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别人是无权干涉的，其后果亦毋庸遭众指责、讥讽或唾弃——纵然死得不是那么体面、壮烈、有尊严，但亦死得其所、亡而有道。有道是：生命诚可贵，名声价更高。若是想明白，跳楼是上策。
　　有好事者曾对2003年8月至2014年4月间官方公开证实和披露的111起官员自杀事件进行了分析，其中跳楼、上吊、割腕3种方式占居三甲，而跳楼自杀比例竟高达56％。这些跳楼自杀者＂不想活＂的原因，除了少数是精神压力过大、患有心理抑郁疾病和情绪一时失控外，多数是因为贪腐罪孽深重、难逃法网而自知末日不多而为之。
　　一些官员选择跳楼结束生命，虽然与官德人品不搭边，看似愚蠢、荒唐、幼稚，但绝非愚者蠢才，实乃大彻大悟、大智大勇之举也。它考量的是勇气胆量，检验的是意志心理——没有死而无憾、淡定如水的心态和勇往直前的信念以及超常的勇气，是断然做不出如此壮举的。
　　细细观之，不难发现，官员选择跳楼以死了之，并非是现代人的＂流行风＂。纵览历史，古往今来，不少官吏都把跳楼自尽作为结束仕途和生命的首选形式。汉成帝时期的大学士扬雄，堪称后人效仿跳楼自杀的榜样。这位出生于四川成都的研究生，少时好学，博览群书，擅长辞赋，可惜有点口吃，说话不利索。因仰慕司马相如，他前期的赋多效仿司马相如的风格;后又对司马相如持否定态度，文章风格有了很大变化，与司马相如合称＂扬马＂。扬雄跟随汉成帝时，耳闻目睹朝廷和官场上的一些弊端和污垢，便经常写一些讽谏的赋，委婉地指出汉成帝穷奢极侈的做法与先帝相悖，其中以《四大赋》最有针对性。遗憾的是，这位书生气十足的小官吏笔下所作的赋多运用华丽的辞藻，汉成帝关注到赋所描写的场面宏大却没有注意到赋的内在思想。王莽篡位时，扬雄被捕。眼看着甄丰、刘棻等人被处死的处死被流放的流放，平日里与这几位哥们颇有交情的扬雄，担心受到牵连，加之自己平日里口无遮拦、笔下乱议，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有一天，办案的官员前来抓扬雄，他恐难逃罪责，便从天禄阁跳下自缢。其实，扬雄选择跳楼不仅仅是出于对王莽篡位后政治形势和朝廷矛盾的恐惧，他这一无奈之举彰显出的是更深层的人生态度和睿智的选择。
　　为何近年来一些官员特别是那些贪官污吏们热衷于选择跳楼慷慨赴死且前赴后继、争先恐后？一些＂观察家＂们经过长时间观察得出了这样几点结论和好处，耐人寻味、给人启发——
　　一曰干净利落，直截了当，不受痛苦，不扰众邻 。
　　一些贪官之所以把跳楼自尽作为首选方式，主要出于这样几点考虑： 一是 眼看东窗事发、纸里包不住火，只好做出＂死了我一个，幸福一群人＂的正确选择——因为，一旦受到牵连，不但自身难保，而且连累家庭和亲人及朋友甚至上司、属下；倘若有朝一日＂栽＂了，必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绳之以法，一查到底，最终难逃牢狱之灾，大有生不如死之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一死了之。＂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法规有约：随着生命终结，其他问题都画上句号，不再追究其法律责任——这样可保全家庭、家人乃至家财，保护一大堆人平安无事，把影响和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 二是 选择跳楼自杀，比起上吊、割腕、跳河乃至服毒等方式自杀，要简单得多、容易得多，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和器材，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信念即可，且几乎不受任何痛苦，保险系数绝对高。只要位置选择合适、楼层选择得当、动作规范正确，其死亡成功率如同高纯度的黄金，绝对在99.99％以上，不用担任何风险和有任何后顾之忧。据说，有的贪官担心跳下去万一死不了，还特意加大难度系数，＂没有困难也要想方制造困难＂，像跳水运动员那样：直体前空翻接空中360度转体向后翻然后头朝地直立……此时，若是从一二十层的楼上纵身跃下，只要地上不是毛茸茸的草坪，恍惚间如同荡游于仙境，绝对感觉不到任何人生痛苦。
　　二曰省时省事，减少成本，节约资源，体恤民情。
　　据＂观察家＂们观察分析，一些贪官之所以选择跳楼自杀，主要是出于人性化考虑，即便命归西天也不愿身后给他人添麻烦——选择跳楼，不受时间、空间、场地、环境、条件等诸多客观因素的制约和影响，随时随地即可实施，简便易行，省时省事，分秒之间，便有结果。同时，跳的过程和跳完后的现场，一般只要在公共视频监控全覆盖的区域，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执法人员侦查勘验现场，监控一调，一目了然，用不着劳神费劲。这样，无形中节约了公共资源，缩短了侦破时间，提高了工作效率，降低了成本投入。如此一举数得，众人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三曰文明有礼，营造和谐，减负助贫，催生实惠。
　　据了解，大多数官员尤其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虽自知罪孽深重难逃法网，但毕竟尚有一定的文明素质和觉悟修养——他们大都选择在自己家的窗台或办公所在地的楼房以及那些尚未交付的住宅楼盘上，基本上不会殃及和危害到邻居及他人。而且，他们大都本着＂文明礼貌、有礼有节、匆匆而来、悄悄离去＂的原则，尽量不给组织添麻烦，不给社会增负担，不给人民造慌乱。据说，有位贪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反复观察后，最终很明智地选择站在一栋尚未封顶正在旺售的商品住宅楼上一跃而下……如此理智的死法可谓＂功在时下＂：他到阎王爷那里也万万没想到，当天楼盘价格竟下跌近20个百分点，令购房者大喜，纷纷赞叹惊呼、拍手叫好：如此贪官，多多益善，临死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还一心想着用一己之命给我们这些贫穷之人减负帮困、创造实惠、带来福音——跳吧，尽情地往下跳吧。跳下去就是一条摆脱束缚的幸福之路，跳下去就是一条通向天堂的自由之路！让那些想跳楼和正在准备跳楼的贪官们来得更多、跳得更猛烈些吧！笔者也不禁感叹：一个贪官做点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不做好事。临死了做点有益于人民的好事，也不失为＂一个高尚的官，一个有良知的官，一个纯粹的官，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官＂。
　　笔落到此，本该打住。不过，鄙人还是想善意地提醒一下那些打算跳楼自杀的官员们：跳楼有风险，抉择需谨慎；一旦摔不死，活着受大罪。因为，不是所有跳楼者都百跳百爽、万无一失。恕笔者埋下伏笔，忘了交代：文章开头提到的一千九百多年前的那个汉成帝时期的书生扬雄，虽然也是迫不得已选择了跳楼，但那龟儿子跳的可不是现如今的七八层乃至数十层的高楼大厦，而是区区数米高的木屋小阁楼，且跳下去又跌落在茅草地上滚入浅水池塘里，扑腾了几下居然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之后，他便隐居山林、销声匿迹，直活到73岁患疾而终。
　　（本文照片由摄影师王闯拍摄提供）
　　徐映珉，1960年2月出生于陕西省洛南县，1978年12月入伍，历任团报道员、干事、指导员、宣传股长，师新闻干事，原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社处长、主任编辑，甘肃省杂文学会副会长，甘肃省作协会员，发表新闻和各类文学作品七百余万字，著有杂文集《哭笑不得》《笑骂由我》《杂花生树》《笔随意走》《飞镝鸣处》《徐映珉等十人杂文卷》、长篇纪实文学《回眸昨日》、游记随笔《走向圣域》等，一百多篇杂文随笔在军内外报刊征文或评比竞赛中获奖，八十多篇杂文随笔被收入多种文集。大校军衔，现退休居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