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四十元去复读

　　拿着四十元去复读
　　陈苏锦
　　一九八二年，七月，作为最后一届的两年制高中生，我，结束了盼望中的高考，熬到成绩出来了，又参加了体检，可以去师专了，但我还是更愿意选择复读，怎么说我都有一种再试一次的想法，我不太甘心，＂也许，也许我能念个本科院校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坐下来，很认真地和父母谈我要复读的问题，他们起初认为我能去读大专已经很好，因为当时的录取率在那儿摆着，而且，别说是大专，就是当时念了中专，一样能让我这样在农场乡下的孩子变得和城里孩子一样拥有城市户口，会有一份被安排的正式工作。何况，复读这个事儿，并不像近些年这么流行。但是，我很坚持地说我自己的理由，他们被我说动了，同意我回原来高中复读。
　　接下来是费用问题，因为复读的话，一年要交四十元钱。现在说起才交四十元钱，孩子们不以为然，可是，在八十年代初，爸爸每个月的工资还没到四十元。四十元，在我乡下的家，，是很大一笔钱。但是，在钱的问题上，我的担忧没有成为问题，我爸爸妈妈都不约而同地表示这没问题，答应你复读，支持你的想法，钱，开学之前给你，你自己报名吧！
　　那时候，我们在学校规定的报名时间里赶回学校，我遇到同班的家在榆树农场的小慧，我遇到玉姝姐，但是我们都没看到小瑛。
　　小慧的父亲在乡下的学校教书，特别支持第一年没考上学校的女儿去复读，她家四个女儿里，她的大妹初中毕业就考上师范学校念书去了，她说她父母愿意出四十元钱供她来复读。
　　玉姝姐家是阜新市下放到榆树农场的村子里的人家，她母亲和哥哥、弟弟都在村子里生活，我记得她说过她们家那个村子里不少人用粘土会烧花盆儿，她哥哥也会，能挣点儿零钱，家里的生活也挺困难。不过，当她说想复读的时候，爱看书的母亲，第一个表示了支持，哥哥也表示，钱，不是问题。不就是四十元吗？借，砸锅卖铁，也能给你凑上！
　　小瑛，是我们在高考前就约定的，如果考不好，我们一起来复读！和这第一次升高三的学生念高三，继续考！
　　玉姝姐比我们大，她和小慧、小瑛她们仨是一个农场中学的同学。她说许是小瑛爹妈不愿意出这个复读的四十元钱呢！她哥哥大了，弟弟也在念书，家里就靠种地那点儿收入，真没钱。家里应该不愿意她出来复读了。小瑛，自己指不定多着急呢！说老实话，搁到今天，一个电话就能问出来的事儿，分分钟钟的事儿，就能知道咋回事儿，可是，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虽然和现在只差了四十年，可是就是这四十年，国家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用哪个词都不为过，用哪一个词汇，给我的感觉都不足以描绘今天飞速发展的五彩斑澜的现实！
　　玉姝姐说我们自己报上名了，咱们去小瑛家吧！我去过那个村子，能找着。看看能不能咱们和她爸妈唠唠，争取一下，看看有希望没？
　　玉妹姐骑着自行车载我，小慧骑着她爸爸平素上班的旧自行车去了小瑛家的村子，离我们念书的田庄台高中有不到三十里地的一个村子。果不其然，小瑛家里是不同意她出来复读的，一是家里没有四十元钱，二是念完高中就挺好了，你考上的话我们砸锅卖钱也供你，可是，你不没考上吗？那就早点儿回家来，能挣点儿钱，过几年，找个婆家，你也算是有文化的了。
　　小瑛就是不说话，因为没有他爸爸他哥哥点头，她的学无论如何是上不了的，我和小慧只有替小瑛着急的份儿，和小瑛的妈妈唠，说是让小瑛去复读吧！她将来考上了大学，她不就会有正式的工作了吗？她天性善良，一定会对家里好的。但是，小瑛妈妈说小瑛在家里说了好多遍了，她自己在家里也说了不算。
　　要说还是玉妹姐有主意，她坐在小瑛家有点儿过堂风的外屋地的小凳子上，和小瑛爸爸苦口婆心地、认真地掰扯道理，她说她知道家里的难处，如果不让小瑛复读试一试，她会这一辈子心里不舒服，她也设想了小瑛考上大学以后会怎么样……
　　我们不知道玉姝姐到底说了多少，就在我们在小瑛家还在吃着她妈妈摘过来的黄瓜和西红柿的时候，玉姝姐说小瑛爸爸同意家里拿四十元钱让她复读了……
　　那一天，我们真高兴啊！
　　我们谢绝了小瑛妈留我们吃饭的盛情。
　　我们几个一起去了离的不远的小慧家串了门，见到了她那爱看书的爸爸楚老师，他谆谆嘱咐我们一定得珍惜学习的机会，姐几个也要珍惜你们的情谊啊！
　　我们几个又蹬着自行车继续西行，去另一个村子的玉姝姐家，看到和蔼可亲的玉姝姐的妈妈，我们在那儿吃了米饭和炒土豆丝，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认为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土豆丝儿。前些天，我开车走过＂中华路＂，赫然看到当年那个玉姝姐的村子就在八车道的这一条平坦宽阔的公路的路边儿，当年的一幕，一股脑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