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杏树 文/周绍明 北方的春天是随着风走的,风走到哪儿,花儿就开到哪儿,尤其是暮春时节,山桃花最先争艳,桃花微落之时,满山遍野纷沓而至的就是姹紫嫣红的杏花了…… 这几年我工作的地方涿鹿卧佛寺村旁的109国道边就有大片的杏树,只不过不是果肉可以美食的那种杏,而是以杏核闻名的山杏树。村里的杏林很大,静静寂寂铺展到与山影交汇的地方,令人神往。穿过一片片杏林,轻易就能步入山谷享受大自然的清幽,每年杏枝刚吐露花苞时,我就开始跑到野外拍照片,为了杏花,也为了青山。尽管拂面的轻寒展示着塞北春天独有的特征,但毕竟是春天了,串串鸟鸣伴随串串花开,吸引我在风的邀请里蹒跚闯入杏林的怀抱。杏花的花期虽短暂,但每一朵杏花都尽情招展着生命的惊艳,重温着生命里轮回的美好,与杏花相见有遇见故人般的感动。 在美丽且静谧的杏林里徜徉,曾几度让我深陷在故乡蔚县有关童年与杏花的回忆里。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感怀人生的过往,直到纷纷攘攘的杏花结满杏果,一树树暮雪化为一树树青涩,如青春归来,杏树上飘逸的云朵也惹我引发我的灵动和遐想。 我自小喜欢杏树,除了它有杏花可赏,杏干也丰盈了我的生活。 记得童年时,陪着母亲去蔚县老家牛大人庄,那时候还没有搞退耕还林,家乡的杏树就已经很多了,去哪家走亲戚都能给我的兜里揣一把杏干做为零食。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三叔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杏树了,那年奶奶刚刚去世,母亲带着我回蔚县老家,刚走进老院子,三婶就拉着我的衣服,偷偷给我上衣兜里塞了几把杏干,那一瞬,我感觉到了奶奶仿佛还在的温暖,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三婶怕大明弟看到了也抢着要,其实揣着杏干,我跑出去和大明弟玩的时候早就一起分享了个兜干果尽。大明弟告诉我杏干就是院子里那颗老杏树上结的果,是奶奶种的树,杏儿每年都晒成杏干,晾晒好了的杏干好储存,不仅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还能留一些当零食,给我们这些小孩子打打牙祭。 比及闻名遐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剪纸窗花"和"打树花",蔚县杏干因为品相好、口味佳,也是极负盛名的,是我儿时记忆里最好的零食美味。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国民经济尚还相对匮乏的年代,遇上生病上火、头疼脑热,母亲总会给我泡一碗放了白砂糖的杏干水,说也奇怪,我喝完这一碗杏干水之后,再把碗里泡的酸软湿滑的杏干一片片吃了之后,立马就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有道是"风云叵测、气候无常。"老家蔚县的杏林总会遭遇"倒春寒"的侵袭,让杏花变"梅花"。与其说"天妒杏花"倒不如说一场不合时令的冰雪无疑是覆盖在果农的心上,覆灭了他们渴盼丰收的向往…… 曾有好几次,我仔细端详过"清明雪"掩悒下的杏花,看着它花瓣中条条纹路之间的淡然相交,含情脉脉,有着柔弱不经的娇容,楚楚动人,令人生怜,心情真的是难以言说。那景象可能就是诗人墨客的灵感,但我更觉得那是果农欲哭无声的眼泪,在他们心里有多少渴望,期盼,又经历了许多个日夜的辛苦侍弄,才能结出期许的硕果啊。如是说,杏花的绽放不只是为了春天的美丽,更是为了夏日的收获。 由此可推断,最好的风景,不是诗里的风花雪月,而是枝头的累累杏果。杏林,杏花,杏子,杏核,一程一程都有可触摸到的真实的美好。 蔚县的杏花,最属北水泉镇细弦子村的杏花更美。今年春天,我计算着杏花绽放的花期,一大早就开车来到了细弦子村,找我的朋友——村扶贫第一书记杨应军。他带着我来到了绵延十几里的山坡上,那一排排最先感知到温度变化的杏花,恰如来势汹涌的潮水,一夜之间扯了一山粉白的雾气。至今难忘在纵横交错的沟谷里,一树树杏花蔓延开来的景象,既有大气磅礴的场景,又有形单影只的妩媚,真切震撼了我内心深处对大自然的敬畏。 今年开春比较晚,杏花更盛一些,满树花朵,团团簇簇,层层叠叠;一枝叠着一枝,纵横交错,俏丽娇艳。时有阵风吹过,飘落的花瓣,纷纷洒洒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杏花雨,树上树下,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满山遍野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站在明媚春光里,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在一季连着一季流转的光阴里,听风赏花,又是另一种别样的情韵。 满怀深情走在细弦子村,感受山谷里那一棵棵杏树不辜负农民的笑脸,树的沧桑裹挟着农民的心愿,杏花看似不管不顾地开着,实则把杏农的愿景珍藏在花蕊里,也在游子的心底悄悄蔓延。 过去的年景不好,技术也差,晾晒杏干时恰逢雨季,晒出来的杏干又黑又扁蛆虫也多,没有一点卖相,许多农民只能把晾晒好的杏干留存给自家人吃,如今变了,村里有了晒杏干的烘干房,也用上了烘干设 备,饱满的杏果烘干成硕大、肉厚的杏干,色泽鲜美,每一口都解尽乡愁。 曾几何时,靠土地繁衍生息的农村生活,已经留不住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年轻人,揣着各自的梦想外出拼闯。留在家乡的几乎都是老人,山坡坡上的杏树就是他们的小银行,一出正月,勤快的老人就在杏林里开始了春季修剪,疏松树下土地,从春暖花开到夏时收获,每一天都在杏林里劳作,虽十年九旱,但靠天吃饭的农民积攒了种植经验,享受了优厚的惠民政策,收获的杏果,除了日常生活所需,还能有点小积蓄。 如今我们的生活像芝麻开花,市场上的各种美食已经相当丰富了,但我依然特别喜爱吃杏干,每年去蔚县游玩我都要买很多,在平时写作时,每当烟瘾来袭,便会拈一枚杏干放进嘴里,或许,吃杏干与我而言,品味的是人生过往的酸涩,咀嚼的更是一个游子对母亲最长情的思念。 就像记忆里的那颗老杏树,植根在故乡这块热土上,栉风沐雨、经历寒暑、经历着岁月与年轮,一枯一荣、缄默无声,却在始终努力结出丰硕的果实回馈乡亲,就像那一枚枚装进我记忆深处的"老杏干儿",从春寒料峭中的崭露头角;到夏雨丰沛中的绿意葱茏;从枝头满缀的累累硕果;到切分、晾晒,乃至新科技、新技术下的烘焙工序,又何尝不是人生的初涉、生命的辉煌,一路走来的艰涩成长呢? 感谢春天,感谢故乡的老杏树,让我有了人生的启迪和遐想…… 作者简介: 周绍明,蔚县人,中华诗词协会、中国散文学会、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文学作品在各级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