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里的卖菜翁那位打不败的顽强汉子

　　文｜四叶草
　　肥嫩的黄瓜、油亮的茄子、长长的豆角、嫩绿的丝瓜……最惹人注目的要数那一麻袋娇艳的红辣椒，一看就知道皮厚多汁、鲜美可口。＂老人家，你这么早就有红辣椒卖了？＂＂是呢，我去年也是这个菜市场最早卖红辣椒的！＂老人语气中透着一种自豪，一旁的我却全然没有和他产生共鸣，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他瘦小的个子，佝偻的身形；两鬓斑白，颧骨高耸，目光浑浊，脸颊凹陷，那一条条曲折不均的皱纹像墙上斑驳的印迹，那是沧桑岁月风霜雨雪的刻痕，脸上总是挂着恬淡而慈祥的微笑。
　　和这个卖菜的老人认识有好几年了，也经常在他那儿买菜。和他家的渊源还得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他的父亲在灯塔乡政府食堂煮饭菜，而我也跟随在乡政府工作的父亲住在那里。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父亲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特别喜欢小孩。那时的我是一个嘴巴很甜的姑娘，每次去食堂总是＂依公公＂长＂依公公＂短地叫个不停，他自然也是格外欢喜，总会给我多打一些好吃的。在那儿住了两年，我们搬家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依公公＂。
　　多年以后，我在城北菜市场见到一个和＂依公公＂长得非常相像的人。我忍不住好奇去问母亲，母亲说那就是＂依公公＂的儿子。呵呵，不得不说，＂依公公＂的基因真的非常强大。
　　之后，我便成了他的老客户。慢慢和他熟了之后，他也会偶尔和我聊到他父亲的一些事情。但他家遭遇的那些重大变故，他从来只字不提，我都是从母亲那儿得知的。
　　老人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儿女双全，孙辈承欢膝下。但这美好的一切却被两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击得粉碎。几年前，老人在外打工的儿子在工地上被操作失误的卡车司机撞成重伤，经抢救无效死亡。三年前，老人的女儿在自家门口被一酒驾小车司机当场撞死。＂儿女双全＂的他一下变成了＂无儿无女＂的可怜老人。我真的无法想象，两度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那段艰难的日子老人是怎样挺过来的，我从那浑浊的目光里，读出了他曾经流过的眼泪。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得到老天爷的垂怜。可能是近年儿女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也可能是年近七旬依旧在不停操劳，前年年底老人突发心脏病，后来在湘雅附二做了心脏支架手术。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老人家，你一定要多注意休息，早日康复。我也在想着，以后我就很难再见到老人，再也买不到他的菜了。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半年后，我竟然又在菜市场见到了老人忙碌的身影。他比以前更瘦了，背更驼了，没变的是脸上那温暖的笑容。一见到他，我就忍不住＂埋怨＂起来：老人家，你这个病不能再干这样的重体力活哩！他只是淡然一笑：没事呢，我奈得何。我知道，这个＂犟老头＂不会听我的劝，真实情况也可能是无儿无女、生活所迫，所以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想着怎样尽可能地表达一点心意。直接给钱的话，唯恐伤了他的自尊。于是我就多在他那儿买菜、买鸡、买蛋，有时也帮助他在网上挂个医院复查的号。
　　其实菜农真是很辛苦的，每天过的是＂日不出而作，日落不归＂的生活。听老人说他每天5点就要去菜园准备，6点多就挑着满满的一担菜到了市场，早餐就随便在市场里买碗米粉或两个包子应付一下。生意好时10点前能回家，不好时临近中饭时间还在街上晃悠，下午五点多天不太热时就要去菜园打理，浇水、施肥……一直要忙到晚上八点才能回家吃饭。想想他，再想想我，每天6点前起床去买个菜还在埋怨，真是自惭形秽。
　　老人一生命运多舛，果真是应了那句＂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但他从不怨天尤人，而是豁达淡定地面对生活中的诸多磨难。老人读书不多，定然不知道《老人与海》中的老人，但他其实却像极了那个老人。＂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没错，他也是打不败的。
　　在别人眼里，老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菜翁，而在我心里，他却是一个敢于与命运抗争、不向生活低头的顽强汉子。每当我无力面对生活的考验时，每当我怯懦颓废时，每当我懒散无为时，我就会想想老人，无形中就有了一种力量，慢慢地变成一种勇气。
　　作者：四叶草，供职于湖南省双峰县某机关单位。本文经作者独家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