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沣峪口是西安地区风力最大的地方,刮风最多的地方,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风呼呼地刮得不停,刮得东倒西歪,刮得天昏地暗,刮得地动山摇。其实,到了那里才知道,沣峪口白天一般是不刮风的,总是风清树静,风平浪清。这里有的,是西安地区含氧量最多的空气,是吸进体内醉人的秦岭山中最清新空气。 沣峪口村西移民下来的大寺村 白天没有风,不一定晚上就不吹风。其实,沣峪口令人惊奇的不是沣峪的河和河里的石头或者河里的鱼虾,而是沣峪口的风。到沣峪口时间短了,你感受不到风,只有住的时间长了,才会感到这儿有风,这儿的风与别处不同。当你感受到这里的风时,你一定会爱上这里。 沣峪,是秦岭北麓72峪之一,是秦岭北麓的一条山沟,因沣河从这里流出而得名,是沣河流出秦岭的地方。210国道从这里驶入,是通往陕南、四川的要道,位于沟口的沣峪口村就显得尤为重要。据沣峪口村碑石记载:唐永微(649-655)年间,已有沣口之名,元代李好文《长安志图•奉元州县图》写为沣口。而作为村名则是清嘉庆年间的事,嘉庆10年有河南商丘宋氏和浙江温州常氏,因避仇先后在河道北侧石洞中栖身,成为沣峪口村最早的主人。 后来,逐渐形成现在的村子。真正让沣峪口村闻名天下的,是70年前红25军顺着这条狭窄的山路,从陕南远道而来进入关中。 沣峪口的沣河 初到沣峪,映入眼帘的是填满河里角角落落的大大小小的青白石头,横七竖八、形态各异的大小石头互相挤压着铺满了河床,占满了河滩, 一段一段的一泓清水在低洼处淹没了碎石,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听得见汩汩的水声传来,却不知水从哪里流过,循着水声,眼光追循涓涓细流在石缝里穿行,在看不到的缝隙里游走,在边边角角的空隙里渗透,在下一个平缓的地方汇聚。 那些巨石挡住了人们前行的脚步,却无法阻挡奔流不息的沣河水,永远快乐的沣河水,千回百转百折不挠地在山间穿梭。 沣河在峪口转过最后一个大弯,离开高耸的群山,一路欢歌奔腾跳跃,缓缓流入平坦的平原,滋润着一河两岸的庄稼。沣河很小,水量不大,鱼虾蚌蟹常在沙窝里或石头底下隐藏。有水的地方,可以戏水乘凉,赤脚行走在硌脚的碎石和粗沙之上,脚底传来隐隐地按摩,一股惬意充盈全身。 有时候,你会踩上一块大石,脚底传来一阵暗暗地生疼,转身倒在水里,让水浸满全身,全身一片冰凉,刚刚没过膝盖的水里则是一阵温热,给人带来片刻的舒适和安逸。 沣河 玩累了,过瘾了,天快黑了,当你坐在河岸准备野炊时,风出动了。起初这里的风是柔和的,轻轻地从河面吹过,吹皱那一滩滩绿水,拂过河岸上的石头,扫过岸边的青草庄稼,吹过小伙子裸露在外健壮的肩膀和胳膊,吹动姑娘长长的裙裾,掠过长长的河道。 初始的风总是一股两股,让你不经意间感受到起风了。当你刚刚感受丝丝凉爽的时候,风却停了,当你还在内心诧异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风?风去哪里了?或者扭头四下找风的时候,一切都纹丝不动。难道是感觉出错了? 不用着急,风会来的。没多久,第二股风就来了,在夜色中风把你包围,让你在风中呼吸,吹走你全身的汗臭,吹走你一身的疲乏,吹走你一天的炎热。在无人的夜色中,你会忍不住大喊一声,风吹得再大点吧! 可是,这里的风还是不紧不慢不缓不急地徐徐而来。夏夜的风,决不会吹得太大,不会将你吹得寒冷,吹得冰凉。 沣河 沣峪口的风很守时,风总是日落而吹,日出而息。仿佛是上夜班的小伙子,晚7点准时上岗,早7点准时下班,不迟到,不早退。 这里的风,冬天是硬朗的小伙子,只要到了日落时分,风就从沣河河谷而来,一阵紧似一阵,仿佛粗壮的中年人抽打猴儿手中所持的鞭子,一鞭更比一鞭来得猛,抽得人们早早地钻进了屋里,关紧门窗不露头。 春天的风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吹软了土地,吹掉了人们身上厚厚的冬装。吹来了檐前的燕子垒上了窝,吹绿了满地的庄稼,吹得野花遍地开。 夏天的风是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少妇,风掠过原野,风吹杨柳摆,风过麦浪滚,吹黄了油菜,吹熟了麦子,吹来了五谷丰登,吹皱了农人的脸。 秋天的风是成熟的中年男人,风吹黄叶落,风吹稻谷黄,风吹羊满山,风吹猪满圈,吹来了一年四季的风调雨顺。从春吹到冬,吹走了忧愁,吹来了喜悦,吹老了沣峪人的祖祖辈辈。 沣峪口村的古树 沣峪口的风,从秦岭的皱褶中来,从秦岭山上所有丛林中的树木吐纳而来,从太阳的热量与山的冰冷交换中来。带着秦岭山神的问候,带着深山所有精灵的问候,带着夜晚月亮的问候。山里的树木与小草,流水与岩石,动物与植物,从不争长论短,各尽所能、各尽其职,共同和谐共处,地久天长。 白天,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射到山里每一个角落,一切生物都在茁壮成长,山风不强不弱地吹拂落尘和枯叶,山雨会把整个大山浇灌,山雾会把一切笼罩,让山上精灵身心愉快。 夜里,草木得到阳光的照射和雨露的滋养,由内而外,由远到近,散发出的或淡或浓的清香,所有清香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风,在月亮的指引下,选择在太阳落山时分,在静谧的夜里,不紧不慢倾其所有释放给峪外的勤劳的人们。 沣峪口村的葡萄 月夜下,勤劳的长安人肩扛铁锨,踏着银色的月光,用峪口流出的沣河水浇灌着满地的庄稼,庄稼在夜色里拔节成长。在银色的月光中,懂风的长安人,利用从河道吹来的股股凉风,抬锨扬起满满的麦粒和稻谷,风将粮食与糠壳吹开,连夜颗粒归仓。在银色的月光下,风吹过瓜地,嘴里噙着烟锅的长安人,看着瓜叶下露出满地的瓜,脸上露出丰收的笑容。 月夜下,小媳妇等待荷担扛锄夜归的丈夫,风到人归。夜风里,小儿倚门眺望外出劳作的父亲回来,风起人回。树底下,老母亲站在家门口的大石上,手搭凉棚深情遥望远方的游子,风来人到。 风是永恒的河流,风是外出游子回归的温情,风是自强不息的帆,风是脚下永不停息的脚步,风是永不熄灭的灯。沣峪口的风穿越时空,从古到今,自强不息,如同秦人永远的幽远绵长。 作者简介: 作者 文武,笔名方圆,网名大山,陕西西安人,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协会员。已出版散文集《村头的空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