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沙弟丨象棋的故事（3）前辈当参谋赢了柳大华

　　文/蔡沙弟
　　我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下象棋的经历大多发生在我们家住在水果湖张家湾的时期。
　　我个人认为，我父母那辈人大多是在很小年纪时即投身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革命。那时参加共产党，投身革命活动被反动派抓住是要砍脑壳的，而且没有什么物质利益，有的只是流血牺牲。因此他们那些人都可被称作是＂无产阶级革命家＂。
　　有人说，要能被称为＂家＂，必须要达到一定的职位，不然可就是一种僭越。
　　我不这么认为。
　　现而今那么多的贪腐分子，油头粉面地往主席台上一坐，面前即放一名牌～＂首长＂。
　　这些老人可都是小小年纪就投身革命，枪林弹雨地拼杀过来的，到死也未改变过信念，也从未干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那些个渣渣都可冠之以＂首长＂了，父辈们舍生忘死岂还不能称做＂革命家＂？我不服这个气！
　　这种对上一辈的称谓纯属我个人的理解，我个人兴之所致。
　　我们家在水果湖张家湾住过很多年，2号、12号、和3号都住过。那时我年轻气壮，周边住的＂老一辈革命家＂也都还精力旺盛，他们与我都爱象棋这个国粹，因此经常厮杀在一起。
　　象棋这国粹与别的玩意儿不一样，只要你好这一口，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庙堂之尊；管你是峨冠博带，还是光脊梁露膀子，都可以在楚河汉界边上一坐，各持十六个棋子厮杀在一起。真正的童叟无欺，沒有高低贵贱之分。
　　住在张家湾十二号时，十一号同一侧住的老革命家是省工会主席张天林，他儿子张小苏是我极好的邻居加朋友。
　　他们家是山西人，离不了醋，每天他家饭一开席我们家就闻见醋味了。两家关系之亲近可见一斑。
　　一九八0年，在他家我认识了柳大华。
　　那时柳大华已是全 国冠军，中国象棋特级大师，并以＂东方电脑＂的名号享誉全国甚至世界了。
　　那天张主席家的人很多，张家湾爱好象棋的老一辈革命家如易鹏、白林、罗明等叔叔伯伯都来了。
　　老人们有个十分朴素的看法，总以为我的水平可以与大华较量一下。他们经常与我下棋，下不过我，我即是他们眼中的高手，他们认为大华不过是另一高手而已，华山论剑，高手与高手总是可以抗衡一下的，不能对半开，下五盘赢个一、二盘总是可能的。因此他们一致提议我和大华＂赛一盘＂。
　　可我心里明镜似的，论象棋功力，大华就如山之五岳，而我，充其量是个小陡坡而己。
　　下棋有句棋谚：棋高一着，伏手伏脚。我怎能与大华平起平坐呢？
　　但老人们一个劲吆喝，尤其是易鹏叔叔，嗓门又大，说话又不讲客气：＂我说你这个伢呀，平常我们老傢伙下棋，你在旁边总是多嘴，好像是个老师傅。今天让你这个老师傅露一手，你又讲客气……。＂
　　罗明叔叔人虽瘦弱，但嗓门特大，极有中气。＂沙弟你只管上！＂他豪气干云。＂有我们这么多人帮你，不信搞不赢柳大华一个人！＂
　　我推辞一番，但终归也不能扫老人们的兴，也只有硬着头皮在对面坐下了。
　　我对大华说，要不，你让我个马吧？
　　老人们一听又不干了。易鹏叔叔首先发难，说：你这个伢怎么这沒有骨气啊！
　　罗明叔叔和白林叔叔也大声说：让什么让？不让！平着下！
　　大华也笑了，说就平下吧，沒有关系的。
　　我实在也无话可说，只有硬着头皮和对面的全国冠军兵对兵、将对将地干上了！
　　当然，所有的老人们都是我的参谋，他们围在我的四周，每一步棋起码有三、四种以上的方案，他们大声争吵、震得我不得安生，很快我就头皮发麻、神智不清了。
　　最可悲的是我的脑袋和脖子，几乎要被他们的唾沫星子和口水淹沒了。
　　与其说他们是我的参谋，不如说我是他们的马仔更合适一些。
　　在老人们声震楼层的呼喊声中，这盘棋我最后居然赢了！
　　老人们这个兴奋啊！易鹏叔叔大笑着用力拍我的肩膀，大声说：＂么样？我说你这个伢呀！你还不敢上场！毛主席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你看么样……＂
　　我笑着说：是大华让我们的。
　　大华连忙地摆手：沒有让，沒有让。
　　张小苏在一旁大声说，不管么样，沙弟你今后有牛皮可吹了，我赢过柳大华！
　　笑声充盈在整个房子里。
　　以后在我和大华几十年的交往中，大华对我的棋艺提高有过很多帮助，但我们再也沒有象这么正儿八经端坐平先下过棋了。这是我与他下的第一盘棋也是最后的一盘棋。
　　这盘棋永远存于我的记忆里。
　　这盘棋给我的张家湾的叔叔、伯伯们带来从未有过的欢喜兴奋。
　　好傢伙！过年也没有那么热闹过。
　　这些当年围在我身旁七咀八舌参谋作战，唾沫星子几乎将我淹没的叔叔伯伯们都已經作古了，我很想念他们，很想……。
　　仅以此段小小的回忆纪念他们。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1949年生于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1965年于北京市东城区23中学参军，1968年复员回湖北武汉，同年在武汉重型机床厂当锻工，1973年武汉大学工农兵学员，1976年大学毕业后进入省电力局工作，1979年调入湖北省人民检察院，2000年提前退休当律师，2017年退出律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