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大自然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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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里太闷热，像一个无处不在的热蒸笼。夜里下过一场雨，无济于事。
　　从东环路向北走，原本是一条非常熟悉的路线，很容易找到通向田野深处的小径。可是，一大片住宅区，田野消失，也挡住了向北的去路。穿过这片住宅区时，我看到了高大的脚手架，橙黄色的，约几十米长，轰鸣声不断。傍晚，住宅区中心有音乐喷泉，高高的水柱在色彩和音乐的纵容下，弥漫出一种庞然的诗意。在此观赏的人们，大多在赞叹它为一座小县城增添了亮点。
　　穿过住宅区和柏油路，一大片开阔的稻田直通北边的小山。以前，我常沿着田野中间的那条小路，一直走到山边。小路在一条水渠边，咕咕的流水常为路边散步的人们提供了一种行走的节奏。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从长高的荒草间，从浓郁的玉米地里，从碧绿的稻田间，断续地传来。那时，人也成为自然界中的一员，就像深藏在草中间的那些虫子一样。
　　也许是带着这样美好的回忆，我又踏上了原来的那条小径。小径还是那条小径，只是它从中间被切断了。那些水流在柏油路处就必须改道了。小径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黄豆地，稻田。以前还有作为农村示范田的几十亩荷花，在闷热的夏天仿佛是一个小县城的绿色凉亭，人们在清晨和傍晚，络绎不绝地到来，在荷花的旁边，散步或逗留，结伴或独行。大片大片荷花，消失在一个城市不断膨胀的欲望中，成为一片建筑物的地基。
　　田野间非常安静，很难听到以前那种响亮的虫鸣了。不知是轰鸣声太大，掩盖了虫子们弱小的呼吸，还是它们感到了被压抑的无奈，黯然无语了？我知道，有草的地方，虫鸣是绝对不会消失的。通过鸣叫，它们把自己寄宿的领地绿色地表达出来。我通过虫子们鸣叫的声调，知道是哪类虫子，也通过它们声音的大小，知道它们藏身的深浅部位。但是，即使我有心从各种草中间找出它们，我也无能为力：虫子们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傻，在我们逼近它们时，就非常警惕地感觉到了，在关闭它们美妙的鸣叫的同时，也悄然藏在我们很难发现的颜色丛中。有时，明明听到就在脚下，可就是无法找到它们的行踪。它们会藏到哪儿呢？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拔掉了一窝草，生气地把它摔在地上，一只小小的虫子就露了出来。嫩嫩的，就像是草叶一样，贴在草叶的背面。我没有难为这只小虫子，而是让它顺利地爬上了另一枚草叶。
　　​田里有几位农人，弓着背在稻田里除草，他们的样子我非常熟悉：给土地鞠躬的人，是我熟悉的亲人。在十五岁之前，我就生活在他们中间。他们通过自己的手，把体温传给庄稼，也传给草。植物获得了他们的能量，生长就更加迅速。生活在草中间，他们像草一样朴实，像草一样蓬勃，也像草一样枯萎衰败。在冬天，他们腰里系一根草绳，嘴里嚼一根稻草，坐在自己编的草墩上，晒着像他们一样无力的太阳。
　　渠边的好多草我不知道名字。对于一个在乡间生活了多年的人来说，简直是羞愧。我细细地辨认着它们：苦艾，巴里草，小杆藤条，毛葫芦，铁杆巴里，浮萍，蒿草；也有一些树，构树，槐树，桑葚，白杨，柳树。都是绿色的，可仔细一看，真是千差万别。构树是凝绿，仿佛一年的颜色凝聚在一起，永远也不曾​化​开和衰减一样。长高的包谷是墨绿，未曾长高的是翠绿，黄豆叶是碧绿，白杨树叶是清绿，仿佛水洗过的一样；苦艾的颜色是灰绿，好像洗不净一样；刚刚发芽的草尖是嫩绿，似乎风一吹就会落下；槐树叶是淡绿，轻轻盈盈的；还有，一些我无法说出的绿，它们就在大自然中间，就在我的感觉中。
　　​融入在草中间是幸福的，尤其是浓密的草中间，因而我羡慕虫子，它们不但呼吸到了最清洁、最清新的空气，又可以全方位地享受大自然的绿色。
　　（文/肖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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