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我们才是孩子

　　配图均来自网络，图文无关文｜陌上桑子
　　夏天的鸡不知道怎么了，都不爱生蛋。问了好几个人，都买不到蛋，想到了利宝，她说奶奶可能有。傍晚接到了她拿过来的蛋。
　　晚上，梦到我的奶奶了。
　　不知是谁在催我，我提着篮子，往平常捡蘑菇的山上走。
　　跟在我们身后的这个老人像奶奶，她又不是，黑色的金丝绒发箍，很宽的那种，明明是培叔的娘啊！
　　我步调急速，往从宜那边走，我想沿着大路走，因为天色已暗。篮子上的什么竟然都粘到了腿上，我撕着撕着，醒来了。
　　凌晨四点半。我从梦中醒来。梦里有奶奶。思念的泪水沾湿了枕巾。我的眼睛模模糊糊的了。
　　有关奶奶的许多记忆都涌上来了，我的嗓子变得硬硬的，想念奶奶，想得泣不成声。
　　虽然奶奶已经去世23年了，但她的名字依然记得，戴细香。
　　我的奶奶，是庚奶奶，因为爷爷叫庚太。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已结婚，那个时候有能力孝顺奶奶，却对她的高血压忽视了，奶奶突然发病的时候，我们守在身边却无能为力。那是终生的遗憾，不能让奶奶多享享孙女的福。
　　自从将她老人家送上山，就再没有在奶奶坟头祭拜过了。每到清明，都随着老公回了杏子老家，给他爷爷奶奶挂青。老曹总是说：你已经是老曹家的人了。当然，我也没有给外公外婆扫过墓。爷爷的坟头曾经有一块小碑，奶奶去世之后，老爸和伯伯给爷爷奶奶做了一块稍大的碑，原来的碑还留在那里。
　　有些人，逝去了，却不愿去回忆，不是已忘记，而是在心里，有一座纪念碑，在无人处，当风吹过，会依稀浮现所爱的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青树坪逢五逢十赶集，赶集的时候，总有许多的农村老人会背着自己种的小菜上来卖，有时候，遇上一些背影，我就无法走动，总觉得，那个老人，好像我的奶奶。于是，驻足，想要久看一会儿。
　　遇见阳正娥老师。聊到她的婆婆。她婆婆以前住工农坪，那个和奶奶有点像的老人偶尔会向我招手：姑娘，过来，我和你奶奶是亲戚。
　　过了很久，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亲戚。几年之后，老妈告诉我，那个奶奶也是沙碨子嫁出去的。奶奶在她58岁的时候，曾经在介木塘她家带过娃。总有一点点印象，自己曾去过她家。
　　那个曾经穿着奶奶的的确良衣服骑着单车追风的女孩已经走入中年。
　　想奶奶的时候，在娘家抬头看到神龛上她慈祥的笑容，许许多多她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奶奶叫戴细香，是东方水当湾的。奶奶在的时候，我跟着老爸去过她娘家。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屋堂。
　　奶奶是十岁到砂煨子厂当童养媳的。爷爷那年二十岁，后来陆续有了伯伯，姑姑，老爸，下面还有一个二十岁就没了的贤叔。爷爷兄弟五人，他是老大，当年的爷爷是个很能干的人，会做砂煨子，会做牛生意。会治家畜，也给村人做媒，在那个年代吃了没有田地的苦，因此，只要他在外面卖煨子赚了点钱，马上买一块薄田。
　　有句俗话说：养崽强于我，买田干什么？养崽弱于我，买田干什么？爷爷当年买田不是为了崽女，只是因为过苦日子饿怕了，总想着有田就会有收成，家人就不会再饿死。没想到，在土改时，因为这些薄田，家里被认定为富农。现在的石湾里，青树坪的华志堂，爷爷都买过田，不知听谁说过，到现在，某一个地方还有一丘田叫做庚太长丘。
　　六零年过苦日子，吃白土，这些苦，奶奶和爷爷是带着四个孩子怎么过来的。我无法想象。爷爷是七二年九月去世的，去世的时候六十三岁。那个时候，奶奶五十三岁，老爸尚未成亲，贤叔还在上学。
　　再后来，有了我们。奶奶是最忙的。特别是双抢时节。两个儿子家都要收谷子，她就负责晒谷，煮饭。
　　十八岁的叔叔因为小时候的烧伤原因，最后重病，那些日子，是奶奶的最黑暗的日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年，奶奶吃了农药，被爸爸和伯伯用凉椅抬到了二人民医院，然后家里都已经在打钱纸了，奶奶活着回来了。小时候的我，无法去体会奶奶的艰难。
　　等我长大些，对奶奶的记忆更清晰了。
　　小时候的我们，因为房子少了，晚上总得有一两个挤在奶奶的床上。冬天，即便外面北风呼啸，将窗上的塑料吹得哗啦啦地响，奶奶床上的盐水瓶子在我们身边滚来滚去，奶奶的床总是最温暖的。
　　奶奶的灶上，总是挂着一个长长的勾，有时候，肚子饿了，我们就守着奶奶的菜锅。
　　那个年代，能吃到的最好的菜是豆腐。我们家买豆腐要到朝阳煤矿去买。大多时候，爸爸妈妈是没有时间买的，是奶奶去买。
　　奶奶的菜种在水念塘的边上。夏天，她会扛着大冬瓜到朝阳煤矿那些铸钢厂卖了换些油盐钱。
　　我十三四岁生理期了，羞于到商店去买卫生纸，又是差奶奶去买。她好像从来没有过拒绝的时候。
　　十四岁，穿着奶奶的的确良衬衣，我骑着自行车去同学家玩。
　　奶奶很善良，她常常收留那些外地过来乞讨的人，让他们在堂屋打个地铺，她说，人活着不容易，到外乡来更不容易。
　　奶奶今年101岁了。她1998年去世，她去世之后，我就不再是孩子了。
　　羡慕有奶奶的孩子。有奶奶，我们才是孩子。
　　作者：陌上桑子，湖南省双峰县青树坪镇教师。部分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