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歌，在深秋吟唱

　　故乡的歌，在深秋吟唱
　　文｜唐树勋
　　已经下过好几场雨了。凉风从屋后的山脚下斜斜的吹来，直至吹乱了那些从屋顶青瓦上冒出的炊烟。墙角下有蟋蟀在鸣叫。狗的眼睛里泛起安详的光芒，它很安静地躺在土砌的阶级上迷茫地看着四野。
　　金子般的阳光
　　那个夏季的背影已经远去。这些日子以来，周围绿意盎然的草木已变成一种成熟深沉的色调。白露过后，凉风掠过发际，内心就显得十分的平静。如果是早晨，田埂水草上面的露珠晶莹，走过去，毫无疑问会打湿你的布鞋。阳光，就有了一层薄薄的暖意，它的颜色像掺入了金子一样。
　　菜园那扇栅栏显然很旧了，缠绕在上面的牵牛花的藤蔓却仍然焕发着生机。阳光一路浸润而来，沿着东面的墙壁，照射到井边的栏杆，它的光芒穿透了父亲凉在窗下的布衣。它，在抚摸着故乡的任何一寸土地，古典庄重而充满深情，成为这个季节的标志性色彩。
　　在阳光的眼中，我们，很轻易地看到一段时光的送别浓情，那些飘逸的云，那些青葱翠绿的槐树，那些绽放过的荷花与栀子，那些生活中种种过往，它们压缩成记忆的碎片在秋天里散落开来，然后又放进记忆的最深处。尽管，它们曾经是那样像火一样地在内心燃烧过。
　　蝴蝶一样飞翔的叶子
　　如果不是风，那些树应该都是安静地站立。如果，不是听见大地深情的呼唤，那些叶子也不会徐徐飘下。
　　在这个秋天最深的时候里，那些鹅黄色的梧桐叶、红色的枫树叶、金黄色的银杏叶，细碎的槐树叶，它们都以另一番模样，另一外姿势，执意又轻盈地从枝头飘落下来，在秋天金子般的心阳光中蝴蝶一样飞翔。它们，是那样的安静而又充满诗情，它们好像归家一样回到土地的怀里。特别是池塘边的那棵老柳树，尽管那些蝉已经禁声，燕子也不再来，而它一直守望着塘边那一片窄窄的水域。直至北边的凉风吹来，柳树在感受着季节的轮动里，那些枝条上的细叶纷纷落下，池塘的水面堆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叶子，飘落的柳叶充满了对另一个季节的回忆。它们，安详地躺在池塘轻柔的波面。
　　清亮的秋雨
　　雨，会变得更加清亮。落在青色的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它们从屋檐流下，汇成一股清流，轻轻地进入池塘里。
　　举目四望，水田中，那些晚熟的稻子已经一遍金黄，等待乡亲们的收割，在不久的时间里，那些粮仓照例会变得充沛而丰满。牛屋仍然保持着寂寞的状态，我家的老牛将头伸出栏杆，深情凝望那一望无际的田野，曾经，耕耘过的那么多的土地，深沉的步伐在田埂走过，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日子就这么一晃过去了。我家的牛以穷尽一生的时间反刍着那些过往，咀嚼着岁月的艰辛。牛屋边，那株芭蕉已经泛黄，却仍在这个季节伸展着最后的生机。在稀稀疏疏的秋雨里，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打芭蕉的声音。
　　桂花的香气
　　在一个安静的夜里，桂树正在酝酿着一场花的盛事。仿佛，听见身后有一扇门正在徐徐打开的声音，那种声音与那些经年不变的香味交融，汇成一种气韵，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在婉约的夜风里，有一种经典的味道轻轻地沁入你的内心。
　　我想，这应该是一棵树对世间最诚挚的独白吧。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也不知经过了多长的时间，甚至不知是何时的约定，桂树，只为在八月的那么几天里绽放。它们就在今夜，那种浅黄色的花蕊开放了！它溢出的香气竟然与我不期而遇。暗香流动且越来越浓，似乎，可以双手抓住那迎面而来的人世间独有的清香与温馨。桂树啊，固执的你，一年四季中难道就是为了这几天的花期么，这，就是你一生中的义无反顾的坚守吗？
　　中秋之夜
　　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远山近景充满深意，四周安静而美好。此刻，我会坐在老屋的台阶上，握着母亲苍老的双手，一边闻着桂花的香气，一边静静等待一个叫做中秋的节气到来。我一直坚信，那是人世间最为盼望期待的日子，一个幸福而美好的夜晚。
　　那个夜晚，月光会赋予一种特别的意义，人间的古老传说充满美好的传承与寄托，它会因此而更加圆润，更加干净。它丰满的样子令人心醉，它洒下的光点泛出银子一般的光泽，照耀着故乡古朴的大地以及这块土地辛勤劳作的人们。在亘古的人世间，它没有哪怕一次的缺席过。过去的任何一个夜空的月光，也都没有像今晚这样的光亮与丰盈。在无尘的清夜，它像一个镀层的玉盘悬挂在寂静的原野空中，吸引我们朝圣般的目光。
　　老屋依旧
　　老屋也进入深秋的时节里，包括那些山山水水。燕子已经飞走了，屋檐下的那些空窝与老屋墙面的颜色融为一体并略显厚重。可以想象，夏天抑或是春天，那些生活的场景与和谐共处的画面感。
　　这个深秋是一年光阴的分水岭，过去的点点滴滴都藏在了老墙土砖的缝隙里。它们像一幅油画挂在属于故乡写意的空间里。假如，不是池塘的水面记录了波光粼艳的春夏时节，以及燕子侧飞的影像，不是那些山山水水浸入了一种生命的活力，故园的气息就不会彰显一种丰满而又沧桑的个性特质。我看见，瓜藤的架子还安然地存在，那里曾经盛开过美丽的花儿，悬挂过瓜果，有向世界绽放过的芳华。
　　我们，在送走光阴的同时，季节再还给我们一张这样冷静的面容。我们，真的无法留住时光的脚步。在我们平凡的生命里，仍然一如既往地弹唱着零零散散的曲调，尤如空中尘埃般，在季节的轮回里显得格外轻盈和飘逸。这个深秋，亦是如此。
　　秋，已经很浓了。或许不久，那些坡上的野菊花会开起来。山里的溪水潺潺，声音会更加清脆悦耳，有紫红色或暗黄色的树叶在水面流动。此刻，我会走出屋外，穿过一条铺满落叶的青石路面，行走于这个深情厚意的时节，我要让这个深浓的秋天将我淹没。
　　如果愿意，一定会带上你。
　　作者：唐树勋，湖南永州人，在湘潭工作，喜欢阅读写作，摄影书法，养花种草，喜欢生活中美的一切事物。本文经作者独家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