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读水,在汉江源头
读水,在汉江源头
作者 | 赵勇
每一条河流的源头,都是一段梦想开始的地方。李白的黄河,从遥远的天边走来,一路奔向大海,而作为喝汉江水长大的我,居然几十年来不知道汉江的源头在哪里、是什么模样。七月的一天,与妻子一道驾车西行,一探究竟。
车过勉县水磨湾,驶入川陕路,也就是古金牛道,汉江就在身旁,被一道水坝拦住,水面宽阔,波光粼粼,一群白鹭挥动翅膀,在水天之间忽上忽下,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河的两岸,秦岭巴山遥遥相望,茂密的树木在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蓬蓬勃勃,竞相成长,盎然的浓绿把高大的山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车过青羊驿,进入宁强境内,一路相伴的汉江,在大安镇拐向北方,与我们暂时分别。过了当年石牛粪金、五丁开关的五丁关,又一条小河映入眼帘,河水清澈,两岸树木葱茏,河道弯弯曲曲,与我们时分时合,一会钻入山里不见踪影,一会又探出头来出现在身边。这条河名曰"玉带河",发源于宁强大山深处,在勉县新铺镇汇入汉江,为汉江南源。
沿着玉带河,穿过宁强县城,一块路牌赫然出现,"汉江源风景区",顺着箭头,我们驶入一条幽静的小路,这时,哗哗的流水声从路旁浓密的树荫下传来,时急时缓,我们停下车,缘河逆流而行,只见河水清澈透亮,倒映着岸上绿意盎然的树木,宛如温润的碧玉。水下的河床是巨大厚重的岩石,在流水亿万年日夜不停地冲刷下,平坦如砥,此时此刻,真想化作一条鱼,尽情遨游。
跨过古香古色、极具羌族风格的景区山门,踏入一道峡谷,两面山峰巍然耸立,如两只巨掌,将游人揽入怀中。这时,感觉除了身边的河流,四周都是水。有时水从石缝里渗出,先是一滴一滴,很快又汇成一股一股,顺着台阶旁的小沟欢快地流淌,有的地方甚至漫过了台阶,与游人的双脚亲密接触,沁人的凉意立刻传遍全身。有时正走着,忽然有水滴从天而降,落在鼻尖上,落在发梢上,落在嘴唇上,仿佛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在喊"嗨,我在这里"。有时候,一块黑黝黝的岩石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水渍,仿佛辛苦的农人劳作之后那张满是汗水、沧桑的脸。不管是脚边匍匐的蕨类,山坡山上盛开的灌木,万绿丛中的一簇簇野花,还是直抵蓝天的高大乔木,叶尖上、花瓣上都顶着一颗颗饱满圆润的水珠,连树干都是湿漉漉、水汪汪的,水灵得快溢出来一样,不注意一挥手,碰到一根树枝,眼前立刻落下一阵细雨。
继续前行,忽然出现一处洼地,洼地一侧,是一块不高的岩石,珍珠般的山泉从岩石顶端落下,在下方形成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的水不断溢出,又落入一处深潭,形成连环瀑布,方寸之间,水花飞溅,叮叮咚咚,十分热闹。一路上,这样的瀑布、池塘星罗棋布,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千姿百态,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韵味,让人目不暇接。游人纷纷驻足,做撩水洗脸状,做互相泼水状,做观水沉思状,留下一张张人水相融的美丽画面。
过小池塘,山势越来越陡峭,步履越来越沉重,突然,一阵声响从前方传来,像一群战马在嘶鸣,像一阵飓风穿越山谷,像千万个人在交谈,我们循着声响,踏着湿漉漉的石阶,手脚并用往上攀爬,声响越来越大,当转过一处巉岩后,随着一声震耳的轰鸣,两条瀑布横空出世,并肩落下,瀑布上方,树木不再拥挤,让出了一方空旷的蓝天,乍一看瀑布仿佛从天而降,悬挂在一面巨大的、刀砍斧削一般垂直的岩面上,瀑布一侧,镌刻着四个大字"双龙瀑布",也许是前几日连续降雨的原因,瀑布水量丰沛,飞速落下,很急促、很暴力、很壮观,仿佛要去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群山为之震动,让人的心跳顿时加速,魂魄都随其颤动,瀑布下方,坚硬的岩石被日夜冲击,变得凸凹不平,奇形怪状,平处坦荡如砥,凹处深邃莫测,跌落的瀑布,被凸凹的巨石分割成几绺,有的滑过平坦的岩石,不疾不徐,从容向前;有的顺着凹槽,箭一般射向下方,激起雪白的浪花;有的流入深潭回旋徘徊,潭底,一根黝黑的树枝静静横卧,水面上,几片落叶随着水波飘来荡去,有今夏的绿叶,有往年的红枫,不知是潭水有情有意,还是落叶不忍离去,使得岁月在这里沉淀,四季在这里牵手。
双龙瀑布前的山谷里,水雾升腾弥漫,如梦如幻,拍完照,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感觉我这个老腊肉也成了水做的骨肉。这时,一对情侣从山上下来,我问还有多久到山顶,答曰还有一个小时。妻子表示爬不动了,说留点念想,下次又来,还故作高深地说:"古人云,好景不可一次赏尽。"尽管不知道是哪一位古人所云,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转身下山,打道回府。回程路上,望着窗外,我在想,汉江是一本深刻厚重的书,在汇入长江的那一刻,静水流深,书写着浩瀚与雄浑,在漫长的秦巴谷地,百转千回,书写两岸荡气回肠的精彩历史,而她的源头,就是这本书的扉页,扉页上的文字清新隽永,跌宕起伏,初次品读,就惊艳了我的双眼,我愿翻山越岭,读你千遍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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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赵勇 ,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勉县。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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