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拉粪忙

　　视频加载中...
　　进入腊月，家乡就进入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树瘦天高，天寒地冻。忙碌一年的乡亲们在热炕上休整十天半月后，又闲不住了，穿着厚重的棉衣，嘴角叼着长柄烟袋，或者耳朵上夹着纸烟，在田间地头又开始转悠了。
　　田野里万木萧索，呵气成霜，鸟尽兔藏。只有矮胖敦厚的麦苗低低地伏在田里，浓浓的白霜铺满一地，晶莹的霜花绽放在每一片绿叶上，严霜枯黄了树木杂草，却让小麦在寒风里悄然成长，铺成满地的绿毯。吸一口凉气，吐一口浓烟，看一看麦苗的分蘖，拨一拨绿叶上的浓霜，踢一踢田里的土坷垃，瞧一瞧地里的霜冻情况，挡不住的绿意葱茏映入眼帘，遮不住的春意喜上心头，掩不住的喜悦飞上眉梢。严寒已经让大地封冻，田里僵硬如铁，踢踏不出一点痕迹，这个时节正是给地里上粪最好的季节。
　　谚语有云：＂冬上金，腊上银，二三月上粪是胡抡。＂实际上，农历的小寒大寒节气，就是冬天最冷的天气，也是即将进入腊月的时节，前后差不了几天，这个阶段也是有经验的农人盘算给地里上农家肥的季节。女人们忙着准备＂腊八粥＂，男人们不停地修理架子车，该加油的加油，该换件的换件，该换新的换新，一反平日的节俭吝啬，补胎充气是常有的事。铁锨磨得锃亮，镢头装得牢实，耙子造得坚实，车绊绑得结实。堆在后院里的猪粪、鸡粪、羊粪，还有平时沃在黄土堆里的人屎尿，都是上好的农家肥。鸡圈、羊圈、猪圈搜罗一空，茅厕洗劫干净，还有家中拆下来的土炕，烧锅烧炕的草木灰，以及年代久远的厦房、鸡圈、猪圈和牲口圈的土墙、土坯、土灰，都能成为运送到麦田的上好肥料。
　　筹备完毕，在一个暖阳初升的早晨，脱掉厚重的棉衣棉裤棉鞋，换上单衣单裤单鞋，带上挖镢铁锨，男女老少齐上阵。男人们挥动挖镢刨开粪堆坚硬的外壳，露出里边沃好的黑黄粪便，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女人们沏上一壶浓茶，放在就近的窗台上，从壶嘴里冒出的微微热气，在寒风里袅袅上扬；老人们端着硕大的茶缸，看着揭开的粪堆，犹如看到挖开一堆珍宝，喝一口浓黑的酽茶，连声感叹：好茶，好粪！
　　女人们看着自家的汉子挖开了一大堆土粪，自觉地将架子车推到粪堆前，端来一缸子温茶，递给拿着铁锨准备装粪的汉子，汉子将铁锨插在土粪上，接过缸子一饮而尽，用袖口在嘴上抹一抹，＂噗-噗＂，给手心里吐两口唾沫，两手搓搓，两膀用力一锨紧似一锨地装车。没几下，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头上蒸笼一样向外冒着蒸汽，嘴里呼出长长的热气。装满车，用铁锨在土粪上使劲地拍瓷实，为的是路上颠簸不抛洒。顾不上擦掉头上的汗，钻进架子车辕，把车绊拉在肩背上，牛一般地向前躬起身，双肩向前猛拉，起动车辆，车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欢实地跑在乡村土道上。
　　拉进地里，从最远最里侧的地方开始倒起，一车一车在麦田里堆出一个一个的土粪馒头。每每这时，精壮的汉子背上热气腾腾，呼出的热气更是气势如龙，有的索性脱掉褂子，光着膀子，拉着架子车，奔走在霜冻的土路上，成为隆冬时节乡村比赛拉粪的美景。如果是一个标致的汉子，不知会引起多少精于女红的巧手村姑，热辣目光的深情关注，或者在背人处，轻唤一声：＂哎-哎-哎＂，羞红着脸扭腰跑开，大辫子在俊俏的屁股上蹦跳。暖阳下，一踩一蹲一铁锨，一抬一抛一掀粪，铁锨铲粪，粪起上车，苍凉作响，数里可闻。给地里拉粪的汉子，肯定是勤劳能干的汉子，汉子赤背上热汗满背，热气蒸腾。浑身精瘦的汉子，鼻息雾气浓重，火热朝天，也是腊月乡下一道独特的风景。
　　拉完家里积攒的所有土粪，地里布满了深深的车辙，车辙里压碎的麦叶流淌着绿汁，看起来惨不忍睹。其实，这根本没事，一点都不用担心，腊月里的这些麦苗从来不会压坏辗碎，而且压烂叶子的比其他地方的在来年春天长势还要好，因为深藏在土里的根系经过整个寒冷的冬天，会生长的更为粗壮，分蘖更为充足。
　　拉完土粪的汉子，扛上铁锨，会吼着秦腔，再次走进麦田，将一堆一堆的土粪，铲起天女散花般均匀地抛洒在地里，厚厚地覆盖在麦苗上，以提高土温，保暖防寒，然后期待一场扯天扯地的鹅毛大雪，将土粪掩盖，期待雪化粪融。所谓：瑞雪兆丰年，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勤劳的村民会拉一个腊月，直到年根，方才作罢。乡村朴实的汉子，即使在寒冬腊月，身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战天斗地的勇气，散发着不怕苦累的朝气，鼓动着用不完的干劲，他们相信双手可以得到幸福，他们深信劳动可以改变命运，他们坚信劳动可以创造一切！他们就是一群不服输的人，敢于面对困苦，勇于面对现实，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他们眼里的世界。
　　（以上图片来源于网络）作者简介：  文武，笔名方圆，网名大山，陕西西安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集《村头的空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