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传奇（渔沟旧事）

　　雪梅传奇
　　□岳朝华
　　清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和咸丰十年(1860年)，反政府武装捻军曾先后两次攻占渔沟，使这个淮上古镇遭受了烧杀抢掠掳的灾难。
　　本文记叙的故事是根据当时《清河县志》记载与民间传说整理而成。
　　1860年中秋节这天，人们都沉浸在＂花好月圆、万家团聚＂的喜庆气氛之中。正当人们准备做午饭之时，从渔沟东圩门开进一支马队，黑压压一片如潮水一般涌来，马蹄将土路碾成沙尘直上云霄。前队已到渔沟，后队还在浪石，延绵十几里。当地人称这支武装叫＂红头鬼＂，他们头扎红巾，身穿黑衣，身挎大刀，手持火枪或长矛，杀气腾腾。
　　这伙武装强盗到达渔沟老街口时，见这里商铺林立，人多繁华，纷纷跳下马，窜入店铺抢银元，抢货物，抓年轻媳妇或姑娘，哭喊声不绝于耳，渔沟人祸从天降。
　　正当人们无助绝望之时，只见一位打抱不平的姑娘站出来挥拳击打这伙歹徒，一拳就击倒一个，一脚就踢翻一个，转眼功夫就撂倒十几名＂红头鬼＂。此时，一名＂红头鬼＂登上街旁屋顶，用弓箭瞄准这位梳着长长的独辫、穿着红上衣的武艺高强的姑娘。＂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突然一箭射向姑娘的后心，箭头从前心穿出，红衣姑娘倒在殷红的血泊之中……
　　01
　　红衣女姓刘名雪梅，老家是山东沂蒙山区的一个山村，家乡先旱后涝庄稼无收，为活命随父亲刘德成刚来渔沟不足一个月。父女俩都是大高个子，走在街上人们都在刘家父女的夹肢窝以下。渔沟街上人称刘德成叫＂侉大汉＂，称其女叫＂侉妹＂。
　　十六年前，刘雪梅的母亲生下雪梅后，由于产后大出血去世了。是雪梅的奶奶抱着她向村上有奶的妈妈要奶吃，今天找这位妈妈要口奶吃，明天向那位妈妈要顿吃。在哺乳期三四个月里，雪梅吃了多位妈妈的奶，吃的是＂百家饭＂，竟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每当奶奶抱着雪梅到人家讨奶吃，人家都十分同情这个苦命的孩子，自家孩子正吃着奶就摘下来，抱起雪梅就喂奶，让她吃饱。
　　雪梅是腊月二十九出生的，当时大雪纷飞，梅树吐出粉红的花蕊，异常寒冷。奶奶怀抱哇哇啼哭嗷嗷待哺的小孙女，悲喜交加，孩子出世，儿媳去世，孙女没有娘，家中添人口又失去人口，明天大年三十，老人家强忍悲痛把儿媳丧事办了。奶奶抱着孙女看着院中梅花，朵朵花蕊孕育着无限生机，人们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就叫雪梅吧。
　　小雪梅六七岁时，奶奶就送她到村里一个私塾学堂去念书识字。
　　这位教书先生原是南方人参加了太平军，在一次作战中部队被清军打散了，他就装扮成云游四方的和尚，渡过长江来到蒙山沂水一个偏僻小山村，看这里教育落后，自愿做起教师，当地人供他吃住就行了。他不仅教孩子学《三字经》及四书五经等文化知识课，还教孩子们练习武术，攻防对打等功夫，教育孩子尊老爱幼、行善惩恶，长大做个对国家有用之人。
　　经过几年的私塾学习，小雪梅文化知识突飞猛进，背唐诗宋词，为他人代写书信，已具备小秀才的水平了。特别是武术方面，她出类拔萃。她个子长得很快，总比他人高出一头，腿高臂长，几个男生攻击她，均以失败而告终。她手脚灵活，身形敏捷，个高力大，受到老师与同学们的喜欢。
　　咸丰十年，山东自然灾害严重，大批农民闯关东，也在这年春天，雪梅敬爱的奶奶因贫病交加逝世了。
　　雪梅爹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携家带口向北走去＂闯关东＂，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带着女儿背着被子一路向南乞讨谋生。
　　02
　　父女俩晓行夜宿，一路乞讨，漫无目标地朝南方行走。
　　这天，父女俩来到江苏省清河县渔沟镇。在街上一户朱漆高门前讨饭吃。此时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穿长袍马褂的白发长者，他上下打量这一男一女的讨要者，感觉不像是专门靠乞讨维生的懒惰人。问明情况后，便对刘德成说：＂我家东门外有块40多亩耕地，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耕种，每年按亩提交租粮。＂老者姓吴，是渔沟有名的大地主。刘德成求之不得便爽快地答应了，叩头作揖感谢吳老爷。刘德成在山东老家就给地主打长工，耕田耙地，扬场拿笆斗样样在行，加之身高力大，一百多笆斗粮食进出仓晒场，他一人独干，一百二三拾斤重满笆斗粮食轻松地撂上肩，一人抵几人干活。
　　吴老爷又借钱给刘德成在田旁建几间土墙草房，买了耕牛及犁耙等农具。同时，吴老爷还把雪梅安排到街上缝衣店学习针线活，将来嫁人能挑起家庭主妇的担子。
　　雪梅从小没有母亲，全靠奶奶一手带大。可是，奶奶非常溺爱小孙女，做错事也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因此，小雪梅从小就养成我行我素的自由散漫行为，不像个姑娘家，比小男孩还要张扬。
　　雪梅在缝衣店里当学徒，店老板是看吴老爷的面子，不然谁招用这人高马大的当学徒？不是么，她的手又长又粗又大，哪里是拿针缝衣和绣花的手？而雪梅更不想学这裁缝手艺，她的心早被隔壁私塾班吸引去了。
　　这个私塾有十几名学生，老师是山西商人，姓贾。贾先生在咸丰七年(1857年)从江南贩了几车茶叶运回山西，在经过渔沟时，遭遇捻军进击渔沟，车上茶叶与钱袋里银元均被捻军抢走。尽管他会功夫但势单力薄，只有忍气吞声让人把财产掠走。结果，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在吴老爷安排下，做了一名私塾老师。他打得一套猴拳，主要是模仿猴子的行为，手脚动作稳、准、狠、快、灵，移、挪、跳，无甚规律，一般会武的人很难适应这种拳的打法。
　　那天，雪梅从窗口看到学堂贾老师教学生打猴拳，她忙到贾先生面前说：＂先生，我要学打拳。＂贾先生看看这如大板门似的小姑娘，回言说：＂你是女儿家，又长得这么笨，能学什么拳？赶快学你针线活去！＂
　　老师说完就叫学生自由练习，他去露天茅厕方便去了。雪梅一气之下，飞起一脚将脚旁半截砖踢向茅厕塘，准确砸中厕塘，啪嗵一声屎水四溅，溅了贾先生满屁股屎水。吓得贾先生提着裤子大叫：＂谁砸的？＂ 学生异口同声回答说：＂侉妹干的！＂贾先生气急败坏地说：＂岂有此理！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忙叫一名叫＂猴子＂的学生把雪梅驱赶走。猴子自不量力，自恃学了猴拳就有一手了，冲到雪梅跟前下蹲就是一个扫蹚腿。说时迟那时快，雪梅跳起伸手抓住猴子的脑后辫子，提起来往屁股猛踹一脚，＂猴子＂飞向前四五步远，腚朝上趴在地上。
　　贾先生想想飞向茅塘的飞砖，又见＂猴子＂被踹腚朝天，深感这位姑娘武功不凡，说：＂姑娘武功了得！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今晌我请客。＂晌午时分，贾先生在饭店置酒席一桌，请雪梅赏光。七个人挨个陪雪梅酒，以前雪梅从不喝酒，不知哪来这么大酒量，有陪酒就回敬酒，把一桌人都喝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她才独自离席。又过几天，＂猴子＂请镇上几位喝酒高手陪雪梅喝酒，雪梅撤掉小酒杯，换成黑窑大碗喝酒。酒过三巡，一口一碗，开头就三碗酒下肚，还不让吃菜。再陪酒回敬酒，一陪一回又两碗。陪酒人每人仅喝五碗酒，而雪梅比他们多喝十几碗酒，仍无醉意。
　　＂猴子＂见扳不倒雪梅，忙到隔壁药铺买了一小包催眠的药粉，趁斟酒时偷偷倒入雪梅碗中，当把陪酒人喝得目光呆滞，眼晴没神，说话短舌，嘴流口水，哈气连连时，她也觉得头疼头晕，赶忙离席回家休息。那天，骄阳似火，酷暑难耐，加剧了酒气与催眠药性的发作。她歪歪扭扭走到东门河边，这里有一排垂柳，树下有荫凉。河水清清，河边有一丛丛的芦苇。她坐在一棵柳树下的河坡上，头朝上足朝下，两腿叉开睡着了。心怀不轨的＂猴子＂悄悄地尾随在后，见雪梅醉倒河边心中大喜：雪梅比自已小一岁，她人长得眉清目秀，且身材高大，如若取她为妻多好啊！酒壮英雄胆，他趁酒气，摄手摄脚蹲在雪梅身旁，先用草尖往她鼻孔扫扫，雪梅睡得很沉没有反应。他便脱了雪梅裤子，胆大妄为地强奸了雪梅。完事，见旁边有块猪骨头，顺手插在她的阴户中，又把她裤子提起来将裤带勒紧，解了输拳又输酒的被辱之恨，高兴地回家睡觉去了。
　　傍晚，雪梅酒醒。感觉下身有异物，便拔出这块骨头，装进了口袋。她想前思后，认定是＂猴子＂干了此缺德事，直奔＂猴子＂家找其算账去了。进＂猴子＂家门，见＂猴子＂母亲手执扇子在堂屋乘凉。雪梅说：＂伯母，我找‘猴子’有事。＂此时，＂猴子＂正在打呼噜做美梦，被雪梅揪耳朵提了起来。＂哇哇！疼死我了。＂一看是雪梅，＂猴子＂迅速起床，还毕恭毕敬地低头站着。雪梅坐在椅子上说：＂我今天啊惨啦！酒醉昏昏睡圩沟，一朵鲜花被人偷。不知采花哥哪去，只见‘胡嘴’啃骨头！＂＂猴子＂开始打寒颤了，知道大事不妙，自已做了亏心的坏事又不敢承认，揣着明白装糊涂对雪梅说：＂不懂你在说什么。＂雪梅从口袋掏出手指长的猪骨头猛地掼在桌上，厉声对＂猴子＂说：＂哪个畜牲干的？！＂＂猴子＂终于承认是他干的。雪梅把来龙去脉告诉了＂猴子＂母亲，说：＂我失身了，‘猴子’必须娶我！＂听此话后，正中＂猴子＂下怀，他扑通给雪梅下一跪，说：＂雪梅，我要娶你为妻，保证明媒正娶！＂
　　第二天，＂猴子＂母亲请了现成媒，到刘家送了彩礼，定了亲，并择日年底结婚。
　　03
　　公元1860年(清咸丰十年)8月15日，秋高气爽。
　　捻军首领李大喜在攻占清浦后，相继进击蒋坝、杨庄、渔沟、刘皮等地。清军安勇部与捻军李大喜部双方马队在渔沟镇内外追赶厮杀，沙尘遮日。
　　雪梅与捻军搏斗，被暗箭射杀。＂猴子＂手持宝剑，冲入敌阵拼命刺杀，为未婚妻雪梅报仇，也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侉妹＂和＂猴子＂没有战胜捻军，这支活跃在安徽、河南、山东西南与江苏西北的匪性十足的武装，从1853年兴起，到1868年终于被清军歼灭。
　　＂侉妹＂与＂＂猴子＂的姻缘奇遇，一直在民间流传。
　　2021．6．27于淮阴渔沟
　　作者简介：岳朝华，男，1949年生，中共党员，江苏省淮阴中学老三届毕业，退伍军人。先后在《解放军报》《中国农民报》《甘肃日报》《青海日报》《新华日报》《淮海报》及各级电台用稿2800多篇。《淮阴岳氏宗谱》总编，《渔沟镇志》（1—3）稿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