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故事

　　大城医院综合大楼安装了十多部电梯，除了半夜，随时都是高峰期。 昨早，住了几天院的母亲排了两天号，才轮到她做核磁共振检查。
　　母亲可能盼望结果，她早早的从病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我说：＂妈，还早，天还没亮，才睡一会儿。＂ 她说：＂不早了，病人如果不早点去，未必还想医生等你呀？＂她的话十分有理，只好给她穿棉衣，扶到洗漱间，洗脸、漱口……
　　预约时间8：20。我们7：30从病房出发，扶母亲走了五六分钟，才艰难地走完两百米的路程。达到电梯口时，已有许多人在哪里等候。
　　等了五六分钟，一部电梯来到了十七楼。门诊楼里，虽然安装八部电梯供外来人员使用，但它运载的人，不仅有急诊的病人，还有楼上部分科室的住院病人。
　　第三部电梯到来，才把母亲扶着挤进电梯。生怕后面的人挤过来挤着母亲，于是我双手撑着厢壁，呵护着母亲。没想到身子还是被一位大妈挤着，反正时间不长，忍受一会。
　　电梯门在＂满了，满了＂声中缓缓关了过来，接着又弹了回去。这时，有人喊＂超载了，超载了，下一个人！＂后上来，站在门口的年轻男抱怨道：＂怎么载这么几个人就超载了？＂门口的年轻女说：＂快点下去，别哆嗦，就你是多余的！＂年轻男的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电梯门慢慢关上，开始下行。不时有人出声，＂麻烦帮我按一下6楼！＂＂5楼，谢谢！＂＂2楼！＂＂1楼＂，右侧一个一米九的大帅哥挡住了电梯按钮，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大帅哥身前面传了过来＂还有吗？＂
　　到负1楼的我没有说话，等人下得差不多了，再自己去按，何必麻烦别人呢？ 电梯刚下行刚起动，马上又停了，站在电梯按键旁边的人抱怨道：＂没有按16楼，咋个停了呢？＂有人补充道：＂可能是外面的！＂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站在16楼电梯口等的人惊诧道：＂哇，咋个这么多人？＂但他们还是不甘心，使劲往里挤。站在电梯门口的人说：＂不能上了，不能上了，刚才超载还退出去了两人！＂跨了一只脚，挤了半个身子的中年妇女不得不退出去。
　　电梯门又缓缓关上，又开始往下，电梯里的人几乎都在低头盯着手机。
　　电梯下行的＂唰唰＂声，突然被电话声打破，＂咋个还没回来呀，你今天不上班啊？＂马上听到了男中音的回答：＂老婆，这不才把妈的事忙完，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到单位！＂＂那你早餐吃啥子呢？＂＂路上，随便吃点。＂ 话音刚落，又有人打电话：＂喂，王总啊？我想请个假，我老婆昨晚生病了，在住院部？＂……
　　听到说到＂住院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里有点悲凉的味道。 电梯运行到15楼，又停了，又演绎了刚才挤电梯的情景。
　　电梯门关上，刚运行，有人抱怨道：＂这啥电梯啊，没人按也停了！＂＂急死人了，妈的！＂他骂人的口水飞太远，我的脸上似乎有点感觉。
　　皱紧了眉的我通过电梯镜看到，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大肚男。依着我年轻时的脾气，早就一巴掌打过去。现在老了，脾气消了。按住心中不快，换了换手，又用力撑着厢壁，呵护着母亲。并把脚微微挪了一下，本想轻松一下，与大妈留点空间，侧对着我的她又往我这边挤了过来。
　　电梯在14楼又停了，电梯里的人又一次挤动，还是不能上人。不知是姿势久了，还是挤上电梯人的惯性，那大妈身体又往我这边挤了过来。压得难受的我，这会毫不客气的用屁股拱了拱，并反挤了过去。
　　＂大哥，大哥，你拱啥子？＂这话从那大妈口中冒了出来。 她压着我，我反抗一下，反被斥责。＂我冷笑了一下，心中自言道＂算了，男不和女斗＂，然后默默地收回屁股。
　　没想到右侧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却侧身挤过来了些，转动的头发扫到我脸，她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后又高傲地把头撇过了去。接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一波一波地向我的鼻子冲了过来，闻到香水味，我差点发吐，没办法只好咬牙忍着。心里却埋怨道：＂长成这个样子，一把年纪了，臭美什么？＂……
　　电梯缓缓下行到13楼、12楼……
　　下行到7楼时，这会电梯却没有停，当我暗暗高兴时，却听到＂哎！电梯怎么没停啊＂的尖锐女声音，接着是一个不耐烦的男声：＂是不是没按？＂电梯按钮旁边的清脆女声回道：＂我明明帮她按了的呀！＂
　　听到抱怨声，我又自言道：＂自己进电梯的时候，不知道按一下，非得进来后麻烦别人？帮你按是情分，不帮你按又怎样？站在电梯边就有这个义务帮你按吗？人家又不是电梯小姐！＂唉，现在人老了，早已过了愤青时候，只好将这些话埋藏在肚子里。
　　＂有可能是按了，大家挤动时，身子挤压到7楼按键了，连续按键两次，原有信号会消逝＂，一个老人圆场话的声音发出后，片刻间又恢复了安宁。
　　6楼、5楼、4楼……还是一层一层的停，电梯门还是缓缓的打开，而电梯口没有等电梯的人，门口的人又一次一次按键关门。
　　＂怎么回事，没有人，咋个又停了哇？＂＂这样走，害的我上班又要迟到了？＂＂我到2楼彩超，又耽搁几个号了？＂＂电梯是不是有故障了？＂……
　　刚才那位圆场的老人又发声音，他说：＂等电梯的人，可能坐其他电梯下楼了，当然没有人了哟。如果你在外面等，还不是那部电梯先来坐那部电梯。＂他接着又说：＂坐上电梯的人，盼望着马上到！而没有坐电梯人，盼望着早点坐上，心情不一，可以理解！＂＂心静，电梯自然快！＂
　　……电梯终于运行到负1楼，电梯制动时，前面的人可能是转动身子，大妈又把我挤了挤，我抱怨道：＂到了，还挤啥子吗，你没有看见我妈在我身后吗？＂
　　听到我的抱怨声，她愕然回头，皱纹已经很深的脸上惊乱无措。＂我…我…＂她整理着措辞，终于移开身体，露出角落里的大肚子女人来。她歉意的说：＂大哥，对不起，我这边有个孕妇，怕挤着她……＂
　　人们蜂拥而出，她一手撑住一个角，像卫兵一样将孕妇呵护着。
　　扶着母亲从她面前走过时，我好奇的问：＂妹子，你女儿，有几个月了？＂ ＂不是我女儿！＂＂那是你媳妇哟？＂＂不是！＂＂我也是坐电梯的！＂
　　听到她的回答，顿时让我惭愧极了，因为我冤枉了一个好人。扶母亲走的我还是回头向爱心人认错。我边走边说：＂妹子，刚才对不起您！＂
　　她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心宽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