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以树为邻

　　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会有树。我父亲在选房址的时候，看中了一处小山坳。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橡子树、苦李树、枫树……父亲说有树的地方空气好，还能挡水。我小的时候不理解父亲话的含义，总认为大人的话就是真理，照着做就行了。
　　听父亲说，1956年村里实行小片开荒，乡亲们不顾我父亲的反对，执意把后山的树全砍光了，种上玉米和谷子。新开垦的坡地，庄稼长势喜人，人们盼望着秋天能有一个好收成。可还没等人们笑出声来，就连下了几天暴雨，后山发生了泥石流，把庄稼冲得一棵不剩。我家的后院堆满了泥土和碎石，幸亏母亲看事情不妙，带领一家人提前躲到了安全地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我的邻居张玉海一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家人被泥石流冲走，只有张玉海一丝不挂地从洪水中爬出来，捡了一条小命，妻子和两个孩子连尸首都没有找到。父亲找到村里，村干部把事情反映到社里。张社长很重视，后山不准再种庄稼，全部种上槐树。经过几年的治理，槐林长得密不透风。从此，我家的后山再也没有出现过泥石流。
　　我记事时，槐树已经又高又粗了。我们几个小伙伴整天在槐林里玩耍，听树上的小鸟唱歌，看松鼠摔跤。成群的野鸡在树林里觅食，它们用爪子刨树叶，找树籽吃，＂沙沙＂的声音听得我们心里痒痒的，总想到近前看看它们漂亮的羽毛，但那些小家伙很机灵，一有动静就迅速逃走。
　　每天放学后，后山的槐林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怎么玩都行。大人们在生产队劳动，无暇顾及我们。要是谁碰破了胳膊或腿，便会就地抓起一把细土堵在伤口上，从没想过去卫生所包扎。农村的孩子很皮实，没有那么矫情。
　　最让我难忘的还是槐树开花的时节。每年的五月中旬，满坡的槐树全开花了。蜜蜂都来采蜜，＂嗡嗡＂的声音就像大合唱。说花香醉人，一点也不夸张。如果晚上睡觉不关窗子，那香气熏得你难以入睡。
　　这个时候，母亲会带领我们去采槐花。母亲把采回的槐花放在开水里焯一下，再浸泡一段时间，脱去涩味，然后做成几样食品供我们品尝。槐花糕，香甜可口，槐花馅菜饽饽香气迷人，凉拌槐花更是难得的美味。在粮食紧缺的年代，槐花成了我们不可或缺的美味佳肴。
　　每天天不亮，就有一种叫＂王刚哥＂的鸟在槐林里叫了。民间传说，有一个叫王刚的人走丢了，他的弟弟整日整夜地呼喊着：＂王刚哥——王刚哥……＂声音很是凄凉。我常常在它忧伤的鸣叫中起床，开始一天的劳作。我从没见过那种鸟长什么样，只记得那声音曾传遍小村的每个角落。
　　父亲爱树，就像爱我们一样。他生前不止一次地告诫我们，说等他去世了，不要砍后山的树做棺材。我们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
　　多年后我再次来到后山的槐林，发现高大的槐树下密密麻麻地长出了许多小树苗。看到它们，我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我们。
　　树是我们的好朋友，更是我们的好邻居。
　　审阅：王士朝
　　简评：＂以树为邻＂，文章的标题就满含着＂天人合一＂的思想。＂父亲爱树，就像爱我们一样。他生前不止一次地告诫我们，说等他去世了，不要砍后山的树做棺材。我们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父亲＂肯定不懂得什么是＂天人合一＂，但通过＂父亲＂的临终告诫，谁又能说他不是一个 ＂农民哲学家呢＂？
　　终审：严景新
　　作者：吴贺山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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