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土灶台

　　童年的灶台
　　河边溜达，春风摇落越冬的树叶，新芽焕发青春。环卫工人挥舞扫帚，没过多久，满地树叶就堆积得像一个个沙丘，然后再装入大大小小的口袋，不知送往哪里。
　　踩在噼啪作响的树叶上，心，甚是痛惜，因为这要是在我的童年，它们是多么好的生活的燃料啊。一个概念化的词——童年的灶台，霎时跳入脑际。
　　家乡这个词，如今已变得模糊而遥远了。能有多少人去问询那简陋、形态各异的土头土脑的灶台。和我一样缺吃少穿走过来的人们，不应该呀，不应该把它们忘记，不然就得把＂数典忘祖＂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了。
　　童年时家乡的灶台，家家户户大同小异，它们的外形基本上都是不规则的。每家人的灶房（乡间没有厨房那么雅的称谓，还有更直接的叫法：灶门间）大小不一，多数就是在正房旁边简单搭了一间不规则的屋子。所以灶台也根据房间长短宽窄来安排。因势就地，往往是不方不圆，高矮各异。共同点是在泥土中加入短短的稻草，垒砌灶体，上面留出一个直径一米左右安放大铁锅的圆孔，然后旁边再留一个放置鼎锅的小圆孔。两个圆孔下面是相通的。紧靠小圆孔是用砖块砌成的烟囱，烟囱高出房上的瓦片30公分左右。烟囱形状有方有圆。大铁锅下灶膛柴火燃烧后的余热被小圆孔的鼎锅充分吸收。如果条件允许，紧挨着，可另置一个烧煤炭的灶孔。煤在我的家乡是稀有物。即使有烧煤的灶孔，使用率也不高。过节或是有比较多的客人时才会使用上。整个灶面一般都是就地取材的石头。粗糙，无大小长短的统一标准。宽度能放下自家菜板或者粗瓷大碗为宜。房间宽一点的有些人家会另外用同样粗糙的石板或木板搭建一张切菜的案板。靠墙角要预留出堆放燃料的空间。灶孔门前横一块石块，有些家要在这块横石上弄一块薄薄的铁皮做门，需要的时候，轻轻一推，铁皮把灶门一关，让燃烧已过的柴灰保持温度，使得锅里的饭菜不冷。灶门前的地面还要竖插一石块，高度略低于灶门，挡住从灶孔里出来的灰烬，不至于和墙角的柴草直接连起来。
　　夜幕降临，那一根根形状各异、高矮参差的烟囱，飘逸出青白色的炊烟。一个个沉寂的村庄便在这炊烟中鲜活起来了。回到家，也许就是一碗＂清澈见底＂的白粥，另加数量有限的麦粑、苕粑、咸菜，热腾腾的一天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过去了。灶台是汉子们自己亲手垒砌的，总不会因为今天倒进嘴的食物不太满意，就把灶给推倒了吧。晚饭过后，一个院子的爷们，吸着旱烟，又天南海北地闲扯起来。
　　乡间的每一位女性，除了像男人们一样挥汗如雨地劳作外，她们精彩的、苦难的、饥饿的、快乐的人生篇章，有一大半是书写在灶台上的。一家人的饥饿冷暖，是检验这些＂女艺人＂的大舞台。会操持家务的女主人，从灶台的干净程度，灶具、厨具的摆放，供燃烧的柴草的质和量，就可以知晓大概。冬天，孝顺的儿媳、女儿，会把灶膛里尚有余温的柴灰用火铲铲出，小心翼翼装进烘笼，盖上一块棉布帕子，给婆婆或奶奶放在腿下，老年人得以熬过寒冬，走进春天。
　　一个没有烧过柴火灶的城里人，第一次烧柴火灶的结局一定是灰头土脸、烟熏火燎。当年的＂知青＂们对此深有体会。灶膛里的灰，一定要拨为中空，推送到灶壁的两边。柴灰多了，要用火铲把柴灰铲出，不要偷懒，一次添柴不要过多，不然，火便燃不起来，＂赠送＂给你的一定是烟熏火燎，呛得你直流眼泪。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家中如果来了很少走动的稀客，则是对家庭主妇的一次大考。男人在外面故作镇静，陪客人谈笑风生。女人绞尽脑汁，一双干枯的手，变着花样，总要弄几个菜端上桌。如果今天没有木柴，尽是些筋筋草草，且又不是很干燥，弄得一屋子的烟灰，总觉得有怠慢客人的嫌疑。好不容易让客人坐上了桌，自家男人的眼神里似乎还充满着责怪之意。
　　那些土得掉渣的灶台，早就随烟尘而去。回乡，我四处搜寻，看能不能寻得一丝丝踪迹。因为我对它的熟悉程度，我与它的感情，一点不会亚于和我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它与我的每一天紧密相连，换个说法，它就是我的、我们的命之源泉。黑乎乎的形象，遮盖不了它存在的价值。苦难的日子，有了它，才充满了暖暖的温度。
　　一口大铁锅，煮饭、炒菜，也煮猪食，它从没有闲过，灶台也累得东倒西歪，龇牙裂缝。如果把一团团明亮的火苗比作激情四射的火热诗行，那一根根柴草就是诗行中跳跃的字节。灶膛内熊熊燃烧的火光啊，你照亮了游子远行的漫漫长路，也吸引着游子重返家园的沉重脚步。
　　审阅：王士朝
　　简评：故乡的灶台留给人们的是舌尖上的回忆，本文通过对童年灶台的描写，记述了过往岁月的酸甜苦辣，读来颇有沧桑感。
　　终审：严景新
　　作者：王光泽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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