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石磨

　　故乡的石磨
　　故乡老宅的屋檐下，静静地躺着一具石磨，从那斑驳的木质框架及包浆厚实的石磨盘不难看出，这具石磨已是年代久远，只是如今它已光荣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再无用武之地，遂被人拆成几块遗弃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不禁让人唏嘘叹息。
　　说起石磨，相信九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农村人一定不会陌生，它不但见证了我们数代人的成长，还是农村人不可或缺的农具，磨米粉、磨玉米、磨豆腐……老一辈人既推动着沉重的石磨将各种农作物变成我们口中的美食，也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对于老宅里的这具石磨，它制作于哪个年代，谁人制作却已无从考究，只是在我这儿再熟悉不过：犹记得小时候，它就安放在老宅堂屋进大门的右边靠墙一侧，青石做成的磨盘分上下两片，上面的一片顶部带有贯穿的进料口，侧面开有孔洞，用以安装磨盘推把——木质推把上绑着一根粗制的麻绳悬挂在房梁上，高低可调。使用前，在石磨左侧摆上用箩筐装好的原料，石磨底部放置一个大号的簸箕用以接料。使用时，虽然也可以单人操作，但因为一个人要同时兼顾推磨跟喂料，既费时又费力，所以一般都是两个人配合操作，一个人负责推磨，另一个人负责喂料。随着石磨的推动，玉米、稻米等原料就在两片磨盘的摩擦作用力下变成粉状，源源不断地从两片磨盘当中的缝隙落入下方的簸箕中。如果是磨豆腐，就需要用木桶提前泡好黄豆，磨盘下方的簸箕也要换成不渗水的木盆，这样才能避免磨出的豆浆流失。虽说石磨看上去似乎很简单粗糙，但在那个年代，确实非常方便实用，让我们不得不佩服祖先的智慧。
　　老实说，推磨实在算不上是一件轻松活，虽说上手特别容易，几乎人人都会操作，但真正体验起来却远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双脚长时间机械地一前一后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异常单调枯燥，而且推了一会儿就感觉两臂酸痛，头昏脑胀。小时候我初看到母亲推磨时，觉得很好玩，便嚷嚷着也要推，母亲便将缠绕在推把上的绳子放开几圈，调低推把高度，满脸疼爱地看着小小年纪的我吃力地推动着笨重的石磨吱呀呀地转动。然而，孩子毕竟是孩子，新鲜感一过就兴趣全无，更何况推磨还是需要很强的耐力，我推了没几圈就感觉索然无味，加上体力不支，遂放下推把撒腿就跑，丢下母亲一个人吃力地继续着手中的活。
　　老宅里的石磨有过值得骄傲的过往。我故乡是一个只有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落，这石磨也是我们湾子里唯一的一具石磨。听父母说，那时的我尚在襁褓中，老宅几代同堂，数十口人挤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进进出出，异常热闹。石磨因为工作效率实在太低而几乎每天没有空闲时间，尤其是逢年过节或是谁家遇上红白喜事，石磨吱呀吱呀忙得不停。石磨使用遇上时间冲突，大家都会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排队等候，从不会因此而让彼此伤了和气。
　　小小的石磨不经意间竟成了增进邻里感情的纽带。那时奶奶还在世，老宅里除了爷爷奶奶两个人相依相守外，其他人由于各种原因都已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偌大的老宅逐渐变得冷清起来，但奶奶天生就属于那种乐施好舍的菩萨心肠，大凡外地来村里打铁的、补锅的等等都是借住在老宅里作业，叮叮咚咚的敲打声，拉风箱时特有的鼓风声常常不绝于耳，那石磨也在勤劳的村妇手中每天不知疲倦地转动，所以老宅至少在白天不会让人觉得冷清。尤其在农闲或是下雨天，石磨旁总是围满了人，大家轮流帮忙推磨，其他人坐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做手工活，互话家长里短，其乐融融，我们一群小屁孩则是跑上窜下的玩捉迷藏，场面好不热闹。在大伙儿互相帮衬的过程中，既分担了主人的劳累又活跃了气氛，还给空荡荡的老宅增添了几分人气。
　　后来，随着电动工具的慢慢普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石磨的使用频率也渐渐变得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它只能默默地静卧在无人的角落里成为摆设。有时我想，倘若这石磨有灵性，想必也会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奈和不公吧！零零后出生的人估计绝大部分人都已不知石磨为何物，更没机会见过石磨的原始模样，殊不知，石磨、石臼、石滚等都是九十年代之前农村十分常见的农具。如今，虽然岁月把我与石磨的距离越拉越远，曾经伴随着我成长的石磨已淡出我们的视野，悦耳的推磨声也早已不再耳闻，但这些年无论身处何地，我从来也不曾忘记过那悠悠的推磨声以及湾子里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大叔大婶们。遗憾的是，石磨已不再是从前的石磨，那些曾经熟悉的老面孔也陆续消失。想到这，我的心中既有一股暖意又有一丝悲凉。
　　当然，历史发展的潮流不可逆转，科技的创新也日新月异，再好的工具也终将会有被淘汰的一天，石磨从兴走到衰既是自然规律，亦是时代进步的必然结果。但石磨之类的老物件毕竟属于历史文化传承的一部分，我们不能也不该让它们就此相忘于尘世，这也许是人们悄悄兴起收藏石磨的潮流的缘故吧！或许有一天，石磨会走进博物馆，我想，那该是石磨最好的归宿吧！
　　审阅：吴周生
　　简评：文章从老宅里的这具石磨起笔，再现传统的推磨生活的情景，艰辛而又充满温情，也流露出作者对石磨文化的深深情结： 石磨养育过一个精壮的民族，形成了中华民族一种文化的积淀，该给石磨一个 最好的归宿。
　　终审：严景新
　　作者：伍杰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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