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的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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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这样无可救药陷了进去，而我与江河之间的交往根本没有任何暧昧的成份，我们就好象是两个相识没多久较谈得来的普通朋友，与恋爱无关、与感情无关、与婚姻无关。而我其实远远不能满足这些，虽然表面上和他心平气和交往着，但骨子里一直有一团火焰在偷偷燃烧。相信他能感觉到，他却依然不动声色。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我们权且叫作感情的生活中，他究竟想扮演什么角色？我能很快得到正确答案吗？
　　同样是一个平常的下午，737公交车照旧在门口停下来又开走，面孔慵懒或行色匆匆的人们照旧在橱窗前走过来走过去，空气中飘荡着隔壁小饭馆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江河说从一大早起来就预感到今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先是他和一个蛮横无理、歇斯底里的客户发生激烈争吵。他曾说过他会流泪，我不信，而那天我真真切切看到他眼眶里溢满了强忍的泪水。从小到大我只看过一个男人流泪，那就是我的父亲，因为生活的困顿和艰辛而流下酸楚的眼泪。那时，还小，不懂事，照样在流泪的父亲身旁嘻笑着跑过来跑过去。在我成年后，在经历了太多酸甜苦辣之后，在自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之后，我重新看到一个坚强男人的眼泪，一个和父亲当年一样辛酸和无奈的眼泪，那一瞬间，心被什么东西胀满，无路可走的柔情和无可名状的刺痛。
　　那天晚上，江河请我和他公司的几个员工吃饭，在间隙，我悄悄把帐结了。钱不多，但在有着强烈自尊心的江河面前，我的这一做法无疑刺伤了他。当时我不明白，所以在他坚持给我钱并生气地说我看不起他的时候硬是没有接受。我们在一路无语中走回家。走到地铁新闸路口旁的可的便利店，他进去买酸奶，在等待他的片刻时间里，我看见了对面在夜色抚摸下恬淡幸福的苏州河，一股柔情毫不留情袭击我，我喃喃地对江河说我要和你谈谈，真的，谈谈......
　　是这个夜晚，静谥的星空、静谥的苏州河。在乌轨铁桥下的第二条石凳上，我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好象早有预谋又好象理所当然。一阵长久的沉默，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我说江河你怎么不说话呢。他没有看我。他说他没想到我会说这些话，他接着说他和属牛的不配，而且一开始就对我没感觉。我是知道的，我早就知道，象我这样身材矮小、长相平庸的女子，很难有人一见钟情。我们能先做普通朋友吗？他偏头问我。我的心烧灼般疼痛，我说江河，我不可能和你做普通朋友，不可能再到你公司去，也不可能再帮你画画，原谅我，否则我会更难堪更难受。为什么不能先做普通朋友，你不是在逼我吗？他固执地问，并随手撩开我凌乱的头发。好象十几二十几年前，满头脓疮的我总是盼着父亲能摸摸我的头，那时父亲为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所累无暇顾及；又好象是几年前一个大我很多的男人曾经用他粗壮的手指为我输理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我以为再已不会想起这些了，此时，在江河自然流露的温情面前我深刻感到自己如初恋般的惶惑、激动、颤栗、羞涩，以至于当他托起我的下巴试图让我看着他时，我执拗地把头胡乱转向别处。而我的心是欢喜的，从欢喜中开出花来。
　　以后的日子，我们恢复了正常的交往，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守护着那个敏感的话题。我还是天天到他的公司去，还是坐在那一隅，在画布上涂抹我们不可预知的未来。我依然腼腆而热烈地与他交谈，跟他开玩笑，我发觉离我很久的风趣幽默又回来了，常常妙语横珠、令人捧腹。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一天天焦灼起来。在成都一个最偏僻的地方，我有着一份大学教师的工作。虽然清贫、虽然压抑、虽然曾在那里受过不公平的待遇，但让我放弃，在茫茫大上海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我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只不过，因为某个人、因为爱情，我会毫不犹豫留下来，所以我一直默默等待江河的开口。可他不说，他一直都不说，我又看不懂这个男人了，我又想知道那个正确答案。可我迟迟不敢说出口，怕一说出来，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