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老家的集

　　文/现水
　　在儿时的诸多记忆中，老家的集是印象深刻的一个片段。
　　集，是老家的叫法，是老家的一种货物买卖市场，相当于那个年代里乡下的特大型＂超市＂。说它是特大型，是因为这个＂超市＂上的商品货物既多又全。什么五谷杂粮、水果蔬菜、鲜鱼活虾、鸡蛋生肉、猪羊牛马、鸡鸭鹅兔、生活用具、土木建材等等，不一而足。可以说只要是当时农村有的、生活生产中需要的东西，都会出现在这特大＂超市＂上，堪称包罗万象、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说它是特大型，还因为这个＂超市＂占地面积大。集市所在地尽管都是大的村镇，但是街道两旁，都是满满的摊位，有些摊位甚至都摆到了庄头村外，一眼望去，偌大一片。如果想把集市完整地看一遍，那真得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老家的集，多在公社（乡镇）的驻地和个别交通便利、位置适中的较大村庄。但是不像今天的农贸市场，天天营业，而是每五天才有一次。每一次的时间也不是整整的一天，而是仅上午半天时间，到中午时分集市就基本上散了。集的日子是固定的，但是相邻集的日子又不相同。日期均按阴历计算，比如高官寨集的日子定为＂一、六＂，即每个月中逢一、逢六（初一和初六、十一和十六、廿一和廿六）就是开集的时间，而水寨集的日子则是＂三、八＂，吕家寨集的日子则为＂四、九＂。这样再加上其他地方的＂二、七＂集和＂五、十＂的集，乡亲们每天都有可赶的集。
　　当年的乡下，偏僻闭塞，物质文化都很匮乏。生活在乡下的人们，日常所见、所闻不过是十里八村的那些事，没法触及外面的世界，没法看到大的世面。此种状态下，带着市井百态、三教九流、潮流趋势、物价行情等信息的集市，就成了人们了解社会的窗口和开拓视野的平台。集之于人们，已经不仅是货物的买卖，而是有了更多的涵义。人们常常借助集市，捕捉信息，研判趋势，盘算筹划日后的生产和生活。大概正是这样的原因吧，人们即便无可买可卖之事，逢集的时候也会到集上转一转，既领略一番物质文化＂盛宴＂，又期望着广闻开智、有所增益。
　　于是，赶集就成了共同的向往，也汇成了壮观的场面:在有集的日子里，条条乡路上都是浩浩荡荡的男女老少，大家肩挑车推、挎篮背包、轰猪牵羊，匆匆赶赴集市（当年休说汽车摩托，自行车也是没有的）。集市之上，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人流如织。除了少数贱买贵卖的精明的＂职业＂买卖人，赶集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纯朴憨厚的乡亲。他们或者出售自家的劳动产品，或者购买生活生产所需，买卖之中多透着诚实谦卑，甚至带着些羞色。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曾经挎着一篮子自己养的小兔去卖，一对小兔才卖一毛多钱，为此还向老师请了半天假。还曾跟着一个大爷去买小猪，但是买回来之后，有人说这是长不大的品种，为此我自责难过了好久。还好，小猪还算争气，后来长得也不小。
　　记忆中老家的集，平时就很壮观，但是一年之中最为壮观的时候还是年前的最后那一集。那时的农村没有冰箱，年货买早了没法储存，买晚了又影响年前的准备，因此腊月二十六的高官寨集就成了家家必赶的集。这天的集用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集上年货特别的齐全，气氛也格外的喜庆，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当然是鞭炮区域了。有一年，我领着小我六岁的弟弟去买鞭炮——这也是年货之一，是老家过年仪程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地点在集市村内干涸了的一个池塘处。数不清的卖家绕塘摆摊，卖家都站在高高的桌子上，高声吆喝，不肯示弱，＂广告词＂也是五花八门，毫不谦虚。当然只耍嘴皮子吆喝是没说服力的，要时不时地放上一挂或放上几个特大号的，用事实说话才行，因此鞭炮市场上硝烟弥漫，震耳欲聋，鞭炮声响成一片，围观的孩子们自然被惹得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其实这混乱热闹的背后潜伏着巨大的危险，正当我和弟弟准备买鞭炮时，池塘的对面突然火起，迅速产生链锁反应，引燃相邻摊位上的整箱的鞭炮，大半个鞭炮市场瞬间炸成一片火海，场面极为恐怖。尚未波及到的卖家，不顾一切地用棉被疾速覆盖自家的鞭炮，我则拉着弟弟拔腿就跑，所幸没有受伤。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应该关闭市场才是，哪知爆炸一停，又接着吆喝叫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今天想来，买卖人也真不容易，生计所迫，安危都不顾及!
　　几十年过去了，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随之改变，处处从早到晚营业着的现代超市，成了购物的方便场所，似乎可以取代了昔日的集。但是听说老家的集仍旧存在着，也仍旧繁荣红火，在父老乡亲们的生活中仍旧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故乡的集，但愿它光热依旧，造福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