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只可爱的小山羊

　　文/现水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家家户户兴起了养山羊，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担心好像突然就不存在了。一时间这些过去只有生产队里才可以养的家畜，悄悄地进入了寻常百姓家。
　　每次看到小伙伴课间讲起逗弄小羊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内心就痒痒的不能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就是不买羊、不养羊，我焦急难过但是也没有办法。正在我焦灼难耐的时候，刚从部队退伍复员回来的二舅舅从集上买了一只小羊。仗着姥姥一家对我的宠溺，不由分说我就将小羊牵回了家。
　　这是一只白色的小母羊，大概才刚刚断奶吧，对一切都充满着新奇，呆萌得可爱极了。刚牵回来时，小羊头上还没长出角，脖下垂着两个软乎乎小肉坠，特别好玩。没多久小羊就长出来了一对倒＂八＂字型的角，很是威武。加上山羊生性活泼好动，胆子大起来后爬墙上屋如履平地，让我痴迷得有空就去割草放羊。爷爷见我喜欢，就给小羊做了一个脖圈，拴上绳子。我上学时就将小山羊拴在猪圈旁的南屋窗下，也算是给小山羊安了个位置和条件都不错的＂家＂。
　　自从有了这只小山羊，放学后我就有了固定的任务。春夏秋三季里，一放学我就挎上篮子拿起镰刀，满坡里去寻小山羊的食物。其实，小山羊很好养，食量不大，可食的野草野菜又很多，其食谱也几乎与牛猪兔完全相同，同一筐杂草野菜就可以喂养它们。在老家，除了杨柳槐榆枣等树木的落叶，可以用来喂羊的常见杂草就有秧草、莠草、节骨草、红麻花等等，常见的野菜也有苦菜、曲曲菜、福子苗、逗牙酸等好多种。特别是地瓜地、花生地、玉米地和路边渠旁随处可见的秧草，就是极好的饲料。一棵茂盛的秧草就是一大把，如果遇到一片这样的草，很快就能割一大筐。秧草还很适合晒成干草，晒成干草后缕缕清香十分好闻。
　　夏秋之际，正是野草疯长的时候，也是晒干草为羊储存冬饲料的时候。记得我上初中时常常利用午休的时间，跑到地瓜地、花生地里拔秧草。虽说大中午时太阳正毒、气温最高，但好像那时不怕晒，也不知道热，一中午就能拔好多。拔的秧草直接摊在庄稼上晒，待到晚上放学时，草基本上也晒干了，把它收成一捆顺道就拿回了家。中午地里没人，也不担心草被别人拾走，我对自己的这个小聪明很是得意，故而乐此不疲。当然成绩也不小，没有多久就为我那心爱的小山羊积攒了一堆优质＂冬粮＂。节骨草也是小羊喜欢的杂草，这种一节一节的只有杆没有叶的绿色植物，在老家疏松的沙土地上长得很多，割这种野草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寒冷的冬季无草可割，放学后则常牵着小山羊，一路小跑地来到河畔路边、荒地林下。小山羊自然也不客气，快乐地啃食枯草落叶，头也顾不得抬。
　　养羊的活儿不只是割草放羊，每天打扫羊圈是必须的。当然活儿也简单，只需扫走羊粪、铲净脏土、撒上新土就行。这点活儿也用不着大人插手，自己干也只是一会儿的事。
　　这只小山羊被我饲养了一年多就做了妈妈，生下了一只棕色的小母羊。小羊断奶后，爷爷就催着我把羊妈妈还给了舅舅。在我的精心喂养下，这只棕色的小羊成长地也很快很好，个头还超过了它的妈妈。令我惊喜地是这只羊很通人性，我无意中发现，放学回到家时，拴在南屋里边、根本看不见我的小羊远远的就会咩咩地轻叫一声，真不清楚它是怎么知道我回家的。偶尔听不到它的叫声时，我就故意轻轻地咳嗽一下，它咩咩的叫声立马就会传来。听到它的这像是等我的叫声，我都顾不上放下书包，先为它捧上一抔食物，看着它吃完才离去。更令我惊喜的是，在一次去野外放它时，我索性把牵它的绳子松松地缠绕其脖上，任它自由地奔跑。哪知它哪里也不去，总是紧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如影随形，寸步不离，这确实令我惊喜不已。我也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喂养起来的这只羊对我竟如此地依赖，如此地友好。
　　在养羊的实践中我也有所发现，比如我发现羊儿更喜欢吃干燥一些的食物，同样的一种青草，晒干一些的就比新割的受欢迎。有时割来的青草不干净，我好心地放在清水中淘涮一番，却发现羊儿反而不吃了，它宁肯吃沾着泥土的没有水的青草，难倒羊儿不觉得牙碜？还有，到了秋天，粗疏的羊毛下面就长出一层细细的、密密的、软软的白色绒毛，也就是有名的山羊绒，那是人家羊儿御寒的＂保暖内衣＂，但在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现在想想，＂秋毫无犯＂、＂明察秋毫＂这些成语，用＂秋毫＂作借代、作比喻，是何等的准确生动!到了春夏之际，即便你不剪羊毛，羊儿也自动地脱毛，脱去粗长的旧毛，脱去＂保暖内衣＂，长出短短的、齐齐的、疏松的新毛，就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春装夏装，这时的山羊显得格外的精神利索。
　　我养羊一直养到自己离开老家，之后弟弟妹妹们仍继续在养，多时达到好几只。在养羊的几年里，有快乐，也有伤感，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过年前母亲为没能卖出理想的价钱而伤心的样子。清贫之家，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只是希望天堂里的母亲早已忘掉了这点不快，永远开心快乐地在看着我们!
　　养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年，虽说往事如烟，却也历历在目，很多的事情竟然难以忘怀。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吧，苦涩的粗茶淡饭，也值得人反复地细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