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晖根系白于山

　　先秦古籍《山海经》是这样记载白于山的：＂西二百五十里，曰白于之山，上多松、柏，下多栎（li)、檀，其兽多牛、羬（qian）羊. 其鸟多鸮（xiao）。洛水出于其阳，而东流注于渭；夹水出于阴，东流注于生水。＂
　　就是说，白于山在盂山向西250里的地方，山上生长着许多松树和柏树，山下生长着许多材质坚硬的栎树和高大的檀树。山中还生活着野牛、大尾巴羬羊和长相如猫头鹰的鸮鸟。洛河在山的南面，向东流入渭河，山北面的无定河、红柳河向东流入黄河。
　　白于山，在今天陕西省的北部，与宁夏盐池县南部、甘肃东南部的环县、内蒙西南部边缘接壤，东西走向，起伏绵延200多公里。山体由砂岩和页岩构成，覆盖着厚厚的黄土和流水堆积物。二千年以来，受地壳撞击运动和河流切割影响，形成一道道的长梁、一个个残塬、沟壑相连、一片片涧地相间的地貌。平均海拔1700米，定边县境内的魏梁海拔1900米，为最高主峰。
　　古代，这里长期处于汉民族与少数民族的战争前沿，为阻止北面外敌侵入，从隋唐起，就修筑了长城，现在不少烽火台和堡寨遗迹遍布沿线，依稀可见。这里是西北农牧民的交界地带，曾几何时，土地肥沃，树木参天，青草萋萋，绿水青山，动物常常出没，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后来经过多年的战乱、厮杀、砍伐和无序开发，变成不适合人类生存的不毛之地，非常凄凉。这里是全国有名的盆地油气田和侏罗纪煤田核心地带，地下能源丰富。近年来，随着封山禁牧植树造林、调整农业结构、扶贫攻坚、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和科学有效的能源开发，山青了，水秀了，天蓝了，路宽了，人民群众也渐渐地富起来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出生于＂陕北屋脊＂定边县西南部的大山里，是标标准准的白于山人。17岁那年走出深山老林，跌跌闯闯在外摸爬滚打四十年，但身上白于山人的标签从未改变。岁月的磨砺，增加了两鬓的白发，犁深了额头的皱纹，佝偻了挺直的腰板，但身上仍然流淌的是白于山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不屈不挠的热血，禀赋着白于山人不卑不亢、不随波逐流、顽强拼搏的坚强性格。
　　有道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一片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忠家。＂家乡的村子修路、通电时，我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予以支援，家乡的父老乡亲需要帮忙时，我没有推辞过，尽力去办，但常常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惭愧不已，内心不安。随着年事的增高，想家、怀旧的感情与日俱增，多少个寂静的漫漫长夜，独坐桌前，一支烟一杯茶，把历史的镜头拉在眼前；多少个睡梦里，白于山的人和事，萦绕在脑际，一觉醒来，热泪涟涟……
　　白于山，你是一个沉睡的巨人。你没有东北长白山的巍峨壮观，也没有秦岭的迤逦风光。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峁，紧紧地挨在一起，像老妇干瘪的奶头；一道道沟壑紧紧相连，像木匠磨光的锯齿；一条条泛黄的河水，像孟姜女快要哭干的浑浊的眼泪……冬春，呼呼呼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从你的身上经过，漫天的黄土沙砾，昏天暗地，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呼吸都很困难，院前地头仅有的几棵杨柳榆树，发出痛苦的＂嗦嗦嗦＂的呐喊，让人毛骨悚然。偶尔有一场小雨或者大雪，淋湿你干枯的身躯或者覆盖住你真实的面目，都使老农眼睛发亮。夏秋，即使一朵花红，或者一抹绿瘦，都能使老农心血激荡……但是，我知道，你是在＂休生养息＂，在睡眠中聚集无穷的能量，准备着有一天，蓄势待发，一鸣惊人！
　　白于山，你是一部厚重的史书，写满了讲不完的故事。每次看到矗立在白于山的峰火台，仿佛眼前就是刀光剑影狼烟四起的战场，耳畔就会响起金戈的撞击声、铁马的嘶鸣声，联想到的大夏、北魏、西夏三国征战的血腥画面，就令人头晕目眩。前几年驾车去郝滩镇柳树涧古堡游玩，面对刚刚建成的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的大型塑像，我肃然起敬，百感交集。就是眼前这位老乡，当年举起推翻明王朝的大旗，一鼓作气打到了千里之外的成都，建立了大西政权，推动了历史的发展和进步。
　　在近代，白于山还养育了以刘志丹、谢子长为代表的＂闹红＂革命先锋，创建苏维埃政权，为红军落脚陕北提供了条件奠定了基础。
　　特别是1935年10月，长征途中的红军，经黑城岔、慕油坊出环县入定边，走进白马崾岘乡抵达铁角城，定边成为红军长征入陕第一站，被载入史册。为了切断国民党的围剿，红军利用白于山有利于游击战的地形，巧妙地牵住敌人的牛鼻子周旋，打得国民党溃不成军。定边白于山区的张崾岘、张塬畔、路塬、榆梁峁、左崾岘、姬塬、冯地坑、刘峁塬、罗庞塬等二十多个乡村，都留下了红军的足印。毛主席在此行军、战斗、住宿四天三夜。著名女作家在羊圈山的土窑洞，写下了《到前线去》的光辉文章。
　　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五名红军战士，当地群众冒着生命危险，掩埋了战士，后来又给他们修了墓立了碑。
　　1935年10月19日，党中央和红军进驻毗邻的陕甘革命根据地吴起镇，随后又与十五军团胜利会师，标志着历时一年，行程2.5万公里的长征胜利结束。
　　一条山脉，蕴藏着多少厚重的历史文化。在我的老家刘峁塬，至今还流传着当年红军秋毫不犯、杀敌勇敢、真心疼爱老百姓和人民群众拥护红军可歌可泣的故事。
　　白于山，是你孕育了白于山人淳朴厚道的民风，培养了他们坚强勇敢的性格。祖祖辈辈生活在白于山里的60万中华儿女，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战天斗地，从不怨天，也不尤人，用勤劳的双手、辛勤的汗水，春播夏锄秋收冬储，月如一月年复一年，起早贪黑，把东山的太阳背到西山。十年九旱，广种薄收，有时遭遇天灾之年，颗粒无收，吃糠咽菜，艰难度日，用生命的极限挑战自然灾害，走出困境，盼来来年的风调雨顺，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公家，留下一点秕谷剩豆，祈求不要饿着肚子就行。
　　白于山，你是我孩提时幸福的摇篮。读小学时，穿着哥哥姐姐退下来的衣服，黑蓝红黄，变成＂假女子＂，但人人都这样，司空见惯，谁也不笑话谁，活蹦乱跳；放学后，挖猪草坎青草，在兰花苜蓿地里，脱下衣服扑捉蝴蝶，成了被蜜蜂叮肿了脸的＂大头娃娃＂憨相；骑着毛驴唱着歌，去小河沟里饮牲口，然后在山坡坡上放羊拦驴优哉游哉；打谷场上捉迷藏、玩跳绳、丢手绢、套麻雀，无比欢乐；上树捋榆钱掏鸟窝得到鸟蛋......满满的收获感；土窑洞钻天烟囱袅袅的炊烟，热了后背热前心的热炕头；妈妈做的酸汤剁荞面、搅团、鸡肉摊馍馍、榆钱苜蓿不拉子，那是无与伦比的美味；煤油灯忽明忽暗的光线、皮影戏耍线人沙哑的道情声三日而不绝；雷鸣电闪倾盆大雨后，山洪像脱缰野马奔腾，驴儿子牛犊子撒欢时，四个蹄蹄下掀起的黄土＂浪花＂……童年金色的记忆，牢牢地镌刻在脑海里，是那样的温馨和甜美！
　　近几年，每当回老家参加亲人的婚丧嫁娶的宴请，或者给已故的亲人上坟，一次次被白于山的发展变化而感动。一条条柏油大路通乡进村，路旁树影婆娑，放眼望去，山梁、沟壑、坡洼，半人高的草，随风摇曳，夏季绿油油的玉米和谷子，拔节声都能听到，粉嘟嘟的荞麦花，黄灿灿的向日葵花、芸盖花，白云般的马铃薯花，香飘百里，养眼醉心；一辆辆崭新的小车停在刚建成或翻修了的房前屋后，一座座井架一排排抽油机，星罗棋布马达轰鸣。父老乡亲们穿的衣服也新了，也讲究了，精神了；碗里的黄米饭变成了大米饭，还有炒菜……用他们的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活出个人样了！＂
　　树，有了根，才会茁壮成长，枝繁叶茂。人，也是有根的，永远不要忘了来时的路，精神便会丰盈起来。
　　我的根，已深深地扎在了生我养我、滋润我长大成人的白于山。白于山就是一壶妈妈酿造的黄酒，酸中有甜的味道，永远氤氲在我的心头。
　　哦，白于山，我要为你而歌唱：
　　你从远古蹒跚而来
　　像情窦未开的女孩
　　揭开你神秘的面纱
　　原来是如此的苍白
　　攀上沧桑的烽火台
　　血腥战场在眼前铺开
　　刀光剑影的厮杀
　　铸造了你坚强的体魄
　　再次扑进你的胸怀
　　没有了厚重的尘埃
　　嗅到了你温馨的体香
　　现在你是多么的可爱
　　阵阵春风徐徐吹来
　　追梦的步伐又再加快
　　相信下一次的相约
　　你会美得流光溢彩
　　乔晖，陕西定边县人，爱好文学，喜欢读书写作旅行，上百篇散文、诗歌见诸纸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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