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往北吹

　　文/肖行
　　风往北吹，梦向北追。我同所有南方人一样，心里都做着一个冬天去北方的艳阳里体验一下大雪纷飞、踏雪寻梅的梦，都有一个到东北那旮旯瞅一眼＂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去做一回雪山飞狐的执念。可梦一直是梦，执念也一直是执念，未能成真。
　　即便是在北京读博的三年，雪象是和我捉迷藏一样，我来它就走，我走它就来，我驻足它就一直不来。2014年，我干脆在北京呆了一整年，可雪像是故意躲着我，不用说能见到一场大雪，就连星星点点的小雪都未曾有过。
　　雪，一直只停留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与＂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歌声里，甚是遗憾。
　　我是一见过了雪的南方人，小时候，在湖南老家，雪还是见过好多次的。出于对雪天然朴素的情感，天生就对雪有着无比的热爱，无限的憧憬，一到冬天就迫切希望能见到这一可爱的＂精灵＂。可到福建工作之后，有将近二十年没见过雪了，心里一直痒痒的，总希望能再次与它不期而遇。
　　2020年立冬过后，我国北方就陆陆续续开始下大雪了，朋友圈里到处都是关于雪的美图，看到了眼馋，刚好有一机会，没能抵挡住冰雪的诱惑，几乎没作任何思想上的抵抗，就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屁颠屁颠地在网上买了一张机票，第二次飞往了我国东北的第一大城市——辽宁沈阳。
　　记得上一次来沈阳，是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沈阳的夏天还是比较凉爽的。这次可不一样，是大冬天，这时可不是凉爽了，而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尽管室内可以是开着暖气，身着单衣，吃着雪糕，温度是20几度，而室外通常是零下20几度，甚至是零下40度。冷冷的空气常带来寒风和温度的骤降，也带来了地地道道的东北特色。到处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于是乎，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滑爬犁、撒水成冰……刚买的新鲜肉先放窗外冻个把小时，再放进冰箱。此时的冰箱通常不用通电，只是起保温箱的作用。人在室外行走，鞋子一定要贴着地面，脚若抬高了，另一只脚踏到滑滑的路面，很容易失去平衡，冷不丁就会摔一个四脚朝天，缩手缩脚的摔在硬硬的冰面上还是有些疼，甚至是被摔伤。
　　下飞机时邻座一山东小伙曾善意提醒道，＂你这样穿是肯定不行的＂。还说当地人外出时都狗皮帽、棉衣棉裤、雪地靴什么的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活脱脱像一端午节包的粽子。我却不以为然，自恃自己有在北京生活的经验，见识过北方的冷，并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很能抗冻。走出过道时，逼人的寒气情不自禁地让人打起寒颤来，口鼻一呼一吸，一张嘴说话就会冒白白的，像烟一样的热气，自己还甚是得意地像一会吞云吐雾的武林高手似的试了好几试。来到机场出口时，见好些人在添衣服，自己还投过去几丝甚是＂鄙夷＂的目光，心里絮叨道，这么怕冷了，至于吗？直到第二天抽空去了一趟下榻宾馆附近的沈阳市最大的公园——北陵公园，才真正见识了东北的冷。
　　北陵公园是清太宗皇太极和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陵寝所在地，公园大得出奇，没敢四处溜达，只是沿着正门的大路径直往里走。公园的地面到处积满了前些天下的没来得及融化也融化不了的厚厚的白雪。在东北，雪一经飘下就会驻留整个冬天。风起的时候，雪就像被一美丽的花仙子散出的数不清的白色花瓣，一片片随风起舞，纷纷扬扬，四处飘散；静谧的时候，雪就像一漫无边际的蚕丝被静静地盖在大地上，呵护着大地，妆扮着大地。待到春暖花开，雪就会变成哗哗流淌的溪水，静静流淌在东北的这片黑土地上。
　　公园路面上的积雪已被管理人员处理过了，要么是洒满了沙子，要么是用铲雪车铲过了的，没铲干净的雪融化成的水一遇冷就瞬时又结成了冰，管理人员不得不拿着大大的铁锹在路面上吭哧吭哧一点点地凿。
　　公园里的江与湖全都结成了冰，有人在冰上嬉戏、打陀螺……还有人拿着手机四处拍照，即便是用脚后跟想，也会知道那些四处拍照的一定是和我们一样一样的，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
　　打陀螺是我们儿时喜好的一小游戏，可这里打陀螺的都是些老大爷，陀螺也比我们小时玩的要大的多，足足有碗口那么大，可老大爷说这还只能算是一般大，大的还比这要大的多。大爷一边和我们唠着嗑，一边气喘吁吁地和同伴一起用鞭子奋力抽打着陀螺，啪啪啪地直响，陀螺也被抽得呼啦啦地直转。
　　阳光慢慢地从灰楚楚的天空中探出头来，早已失去了夏日的热情，懒洋洋地照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泛着些许清冷的光泽。人站在雪地里，呼出的哈气片刻就会在睫毛上结成微小的冰珠，这是大自然免费馈赠给人类的睫毛膏，给睫毛加浓又加密，加量却不加价。裸露的头发好似被统一打上了＂摩丝＂，非常的僵硬，可以像拗薯条般嘎嘣嘎嘣地一根根拗断，还可以像给鸡鸭退毛似的生生地一根根给拔下来，用不了一会工夫就能拔出个＂和尚头＂来。穿着皮鞋的双脚，像是泡在冰窟窿里，凉气像一把把小刀，在剜割双脚。双脚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移动的频率，欲通过运动来抵御严寒。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园里的冰雪大世界，终于见到了白皑皑的雪了，可这些都是雪炮车的功劳。雪炮车呼呼呼地一直呼过不停，扬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四处飘落。见着的白雪尽管是人工造的，可比起前些天刚下的，已被四处林立的黑烟囱烟熏过的，洁净多了，忍不住捧一把抓在手心。
　　由于不是节假日，大世界里的人并不多，仅有三三俩俩的人在滑雪、滑冰……还没来得及瞅够，风雪就像驱赶的鞭子，抽得你身体暴露在外面的各个部位生疼生疼的，脸开始僵硬起来了，耳朵也变得僵硬起来了……曾听人说起过，此时不能用手去碰耳朵，否则就会成了歌曲＂两只老虎＂中的其中的一只了。赶紧返回宾馆，回到宾馆几乎是个把小时后才缓过神来。
　　风往北吹，心往北追，总以为自己还是那一枚追风少年，即便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可无情的岁月如同冰雪一般，不再是少年的我这一次真的没能做成那一枚勇敢的小小少年，被冻哭在了雪乡，还不敢擅自流泪，不是害怕泪流成河，而是害怕撒泪成冰。还好在临行前妻子帮我准备了一羽绒服和一条厚裤子，否则可能被冻成了冰雕，永远杵在东北那旮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