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茂村红色记忆三百牛车组成的军械仓库

　　原创：王世武
　　1948年6月
　　淮海战役的前奏战——＂豫东战役＂打响了
　　王芝茂村民王忠
　　当时任南旺县武委会政工股长和战勤股长
　　带领梁山县三百辆牛车为参战的11纵队载运军械装备，随军转战一千余里，途径13个县地，历时4个月。
　　王芝茂村村民现已把
　　军民大生产
　　运送军粮的场景
　　搬上了＂迎宾的舞台＂
　　支前队
　　活动区域大多在敌占区
　　经历了说不清的艰难困苦，保证了部队的军械供给，使部队胜利完成了牵制敌军的任务
　　被军区誉为
　　拖不垮打不烂的
　　活动野战军械仓库
　　今年95岁的老党员王忠同志回忆说
　　一
　　1948年5月10日，南旺县战勤指挥部通知我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当时我在县武委会任政工股长，暂兼战勤股长（原战勤股长朱相臣升为县武委会副主任）。会上，战勤指挥部指挥长杨可忠（南旺县县长）宣读了会议内容：
　　一、第7军分区战勤司令部通知我县动员300辆牛车到11纵队后勤部接受任务，13号到梅官集集合车队。
　　二、任务分配：1区（拳铺）50辆，2区（徐集）50辆，3区（黄垓）40辆，4区（老僧堂）30辆，5区（张楼）30辆，6区（齐岗）50辆，7区（孙庄）50辆，共300辆。
　　三、王忠同志带1名干部8名民兵组成县指挥部，各区由1名武装干部带6名民兵组成区指挥部。
　　四、由我战勤指挥部、县武委会联合下达征集车辆通知。
　　最后，杨指挥长又专门留下我，问我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并鼓励我要好好干，别辜负上级的信任等等。我也表示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13日，我带领参加工作不久的战勤干事小曹和8名骨干民兵，出发到梅官集。当天下午，300辆牛车齐刷刷地排列在那里，全到齐了。接着，我便带着7个区的武装干部到军分区战勤司令部动员科报到。科长赵润卿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一下情况，就派人把我们送到11纵后勤部军械科接受任务。
　　我们的任务是，用这300辆牛车运载整个部队的军需物资，主要是炮弹、手榴弹、子弹、医药和其它军用物资。军械科长告诫我们说：＂整个11纵两万余人的家当，都装在你们车上了，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好坏，直接影响着部队作战的胜负，你们可千万要当心啊！＂
　　我当时一听，有些紧张，急忙向张科长请求帮助，张科长笑笑说：＂我带领6名参谋，一名卫生员、事务员、炊事员和一个班的战士与你们共同战斗，共同工作，以后我们就互相帮助吧！＂经张科长这么一说，我感到轻松了许多，有部队的领导在身边，总算踏实一些。
　　就这样，我们的300辆牛车成了能活动的仓库，张科长他们便是这个＂仓库＂的管理员，每天都有大批的军需物资进进出出，但手续非常严格。我们县指挥部和张科长的军械科办公、吃、住、行车都在一块，有什么事随时开会研究，配合得非常融洽。
　　二
　　当时的行军规律是天黑出发，天亮宿营。牛车全部在村外的树下隐蔽。我们每到一处虽然都给车夫们安排好房子，但谁也不去住，都在车的附近照料着牲口，困了就随便一躺。吃饭是每两天到粮站领一次小米，每人每天1斤3两，5辆车为一个伙食单位。大家轮流做饭，清水煮小米，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疙瘩，生活还算过得去。
　　6月24日，我们的车队进入复程县（新建县）三区苟村集，在这里遇上了车队组建以来的第一次敌机轰炸。我们被迫停止前进，上级通知我们整顿车队。我们将车队每5辆编为一个小队，每10辆为一个分队，每个区为一个中队，队长由各区负责人指定。飞机在天上不是打机枪，便是丢炸弹，一整天不撤走，地上的房屋被炸塌，牲畜被炸死，树木被炸倒，炮弹坑一个连着一个。但这里的群众却照常为部队碾米磨面，赶做军鞋。一位老太太这样对我们说：＂只要咱们的队伍能吃饱饭再紧也高兴。俺们都是分地户，过去没有土地，要饭要不饱，扛活无处扛，活受罪；现在俺们每人分了3亩多地，俺一家子分了15亩多地，有吃有穿还有余剩。这都是托共产党、毛主席的福！你说俺们还不该让毛主席的队伍吃得饱饱的，去打那孬种队伍（指蒋军）。＂我们听了她老人家的话，很受感动，更下定决心完成上级交给的运输任务。
　　6月24日，我们的车队进入复程县（新建县）三区苟村集，在这里遇上了车队组建以来的第一次敌机轰炸。我们被迫停止前进，上级通知我们整顿车队。我们将车队每5辆编为一个小队，每10辆为一个分队，每个区为一个中队，队长由各区负责人指定。飞机在天上不是打机枪，便是丢炸弹，一整天不撤走，地上的房屋被炸塌，牲畜被炸死，树木被炸倒，炮弹坑一个连着一个。但这里的群众却照常为部队碾米磨面，赶做军鞋。一位老太太这样对我们说：＂只要咱们的队伍能吃饱饭再紧也高兴。俺们都是分地户，过去没有土地，要饭要不饱，扛活无处扛，活受罪；现在俺们每人分了3亩多地，俺一家子分了15亩多地，有吃有穿还有余剩。这都是托共产党、毛主席的福！你说俺们还不该让毛主席的队伍吃得饱饱的，去打那孬种队伍（指蒋军）。＂我们听了她老人家的话，很受感动，更下定决心完成上级交给的运输任务。
　　车队在苟村集住了两天一夜，便又出发了。
　　几天的枪声、炮声和飞机声交织在一起，使我们的工作变得更加紧张。我们的活动仓库里收进的物资明显地多了起来。张科长告诉我们，前线打了大胜仗，这两天收进的全是战利品；说着递给我一张战报，上面真的报道着我军消灭敌军1个旅，缴获大量枪支和弹药，战斗正在进行中等消息。
　　一天中午，我和小曹检查各中队的情况，一架敌机嚎叫着冲了下来，把树叶刮得乱飞，有四五头牛受到惊吓，挣断缰绳狂跑乱窜。有三个车夫从树林子里跑出来去追牛。我立即大喊：＂别动！别动！快趴下！＂但那三个车夫根本不听，敌机发现了目标，俯冲下来，一阵机枪扫射，打死了两头牛，一名车夫的草帽也被打了两个洞，但人没受伤。敌机不知为什么，没有第二次俯冲就飞走了。
　　傍晚，我们立即召开会议，查找出事原因，主要是牛没栓牢、人沉不住气，结果差点出大事故。要求大家今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牵着自己的牛不乱动，一切行动听指挥。我们将打死的牛登记入册，好回去后由政府赔偿，把打死的牛送给了前线的战士改善生活。张科长代表前线的首长向我们致谢。
　　三
　　7月7 日傍晚，张科长说夜里要过陇海路。根据以往的经验和教训，过敌人的关卡时必须制订严格的纪律，况且这是第一次过，更要慎重。于是，我和张科长他们为这次行动制定了几条纪律：一个人牵一头牛；不准掉队；不准照明；不准吸烟；不准说话；不准打响鞭。我和小曹立即把纪律分头向各中队传达下去。天一黑就开始出发了，时间不到半夜，前面传过话来，说陇海路快到了，要严格执行纪律。小曹和我都从未见过火车和铁路，他悄悄问我：＂铁路是啥样子的？＂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铁的，咱注意往下看，看仔细。＂不一会，车队开始爬坡，小曹紧走几步，见地下横着铁轨，对我悄声说：＂你看这里放着个大梯子。＂我一看，猜出是铁轨，知道脚下就是所说的陇海路。小曹一听说是铁路，赶紧蹲下抓了把石子装进衣兜里。我问他做啥用，他说是留作纪念，回去给伙计们炫耀时也好作个物证。正说着，张科长带着两个战士赶了过来，催我们快过，说敌机和装甲车每天夜里都沿线巡逻，说不定马上会来。果然，在我们离开铁路不到半里路就有两架敌机由东向西飞过去，飞得很快，可能是没发现目标。
　　过了陇海路，天明后我们住进了一个不大的村子。奇怪的是家家户户锁着门，连个人影也见不到。正在这时，民兵王月生回来报告说：＂村南头有个大屋子，好象是学屋（即学校），屋里有小孩的哭声。我从窗户里一看，见满屋子都是妇女和孩子。＂我想把这事向科长汇报，不料张科长却找我来了。他向我传达了上级的指示，说这里是敌占区，敌人造谣说共产党共产共妻、杀人放火，群众害怕。我们要注意影响，用实际行动揭穿敌人的阴谋。为此，必须加强民兵和车夫的纪律教育，最主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不擅自行动，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另外，科长又向我通报了我们自身的情况：因为在敌占区，粮食供给很困难，从现在起，动用自带的储备粮，5天的给养要吃半个月，不然就很难渡过难关。就这样，我们的车队开始进入紧要关头和困难时期，作为车队领班的我，也经历了一次真正的考验。
　　四
　　环境和条件突然变坏，使车队中不少人的思想产生波动。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很容易出现车夫丢掉车，牵着牛开小差的现象。假如真是出现这种情况，就将直接影响部队的作战计划。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召开中队长会议，传达上级指示要求层层动员，做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会后，我又留下各分队长，专门研究生活问题。大家决定五天的备用粮，分成15份，每天每人平均小米6两3钱（16两1斤），不足部分用野菜来补充。每辆车两个人，抽出一个人去挖野菜。三顿饭改为两顿饭。这种生活，对于那些贫下中农出身的车夫来说并不是太苦，而有些中农出身的车夫就有些受不住了。三天后，我看到车夫们的情绪有变化，三人一堆，五人一块地瞎咯唧，当我走近时，他们就不吭声了。我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就立即召开中队长会议，征求他们的看法，研究对策。最后，大家统一了认识，认为车队中一定有谣言惑众，大家私下议论，很可能是酝酿如何开小差；决定抓住贫雇农做骨干，团结中农，挖出坏人，严肃批评；把分队、小队的队长，全换成分地户和革命的积极分子。大家在会上就列出了各中、小队队长名单，会后就依名单召集那些新的中、小队长开会。会上，我把估计的情况当作己经掌握的情况，向大家讲了，并指出这样做的后果会很严重。那些听我讲话的人，表情都很严肃，听得非常认真，看样子这次会开得很有必要，对于稳定大家的情绪和坚定大家的信念起了很大作用。我讲完话，大家分开两组进行讨论，讨论得很热烈，劲头都鼓起来，纷纷表示完不成任务不回家。各队都制定具体措施和计划，队与队之间互送挑战书；对落后分子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和帮助，并定时汇报帮助结果；大队、中队的负责同志立刻搬到小队，吃、住、行在一起，帮助小队进行工作。大队部只留下小曹和张科长他们联系，我去一小队开展工作。
　　一切安排停当，行动又开始了。车上的东西很重，大家都随车步行，一边走一边闲扯。当扯到开小差的事情时，一小队长豆腐王说：＂要论开小差，土改前我是出了名的。出了5次担架，每次都完不成任务。因为只要我一出差，家里的老娘和妹妹就得挨饿。人出去了，可心还在家里。＂我问：＂你老是开小差，村里不罚你？＂他说：＂罚我啥？家里连个值钱的毛都没有！土改以后，我分了9亩地和这头大黄牛。＂他指着架车的牛说，＂光麦子就打了上千斤，几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多粮食。我娘也老是叮嘱我要争气，为共产党多出力。你说，我再出担架，还能溜吗？打郓城时，部队向七区要四副火线担架，结果一下子去了30多副，我当时还跑在前头呢！那次我立了功，还受了表扬！土改前，说实话，思想确实不怎么样，认为不管谁跟谁打仗，跟咱老百姓都无关紧要；土改后思想确实起了变化，打心眼里跟共产党近了。这理明摆着，共产党胜了，咱们就有好日子过，败了咱们就要像从前那样受穷。咱们不跟共产党近跟谁近？还能跟那些烧杀抢掠的‘中央军’近？＂
　　豆腐王的一番话，对我震动很大，没想到他的思想觉悟那么高，又能说会道，看问题有深度，私下里豆腐王的一番话，对我震动很大，没想到他的思想觉悟那么高，又能说会道，看问题有深度，私下里打算把他作为干部来培养，回县后向人事部门好好地建议一下。
　　离开这个小队，我又到了3区黄垓、赵土囤两个村组成的小队。在这里，我知道了前几天有人瞎叽叽的原因和内容。这个小队的队长姓黄，也是分地户，工作挺积极。我白天帮他挖野菜，晚上陪着他一块赶车，不几天我俩就混熟了。他闹肚子，我替他喂牛、要药，他特别感激我。一天，他悄悄对我说＂前几天有人要开小差，是有人说我们这些牛车要去大别山，去了就不让回来了。正在犯嘀咕的时候，咱们队上开了大会，这事就没人再提啦，可是心里仍然放心不下。＂＂噢，原来是这样。＂于是天一明刚住下，我就又召开了中队长会议，仔细研究这一问题，并与部队的张科长交换了意见，决定马上召开全体人员大会，揭穿谣言，澄清事实。在会上，我向大家讲明白了这次任务，指出有人说要去大别山纯属谣言，要求大家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不要听信谣言。这样一来，大家的疑虑被打消了，情绪也变得稳定多了。第二天，按照大家的揭发，我直接找到那个造谣者进行谈话。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说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苦，光想回家，又怕一个人回去受罚，所以才造了这样的谣；并串联了一些人，准备在天黑行军前去村东头坑里饮牛时牵着牛逃跑。还没串联好，队上就发觉了，又一开会，就不再敢动了。最后，他表示愿意戴罪立功，积极工作，争取宽大处理。经研究，只让他在全体会上亮了亮相，承认一下错误，讲清事实，就算了结了。一场思想动荡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五
　　7月下旬，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地里明晃晃的全是水，野菜没法挖了。大家饿得头晕眼花，只好上树去摘树叶，榆树叶、杨树叶、槐树叶都用来充饥，生活极其艰苦，但大家的情绪却异常稳定，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为了不使车队出问题，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加强政治思想工作。白天，我们到下面了解情况，掌握大家的思想动态；晚上和大家一块行军，再睏也不许到车上去睡觉。为了提精神，大家就天南海北地胡扯，拉大呱，说笑话，虽说艰苦，但苦中有乐，大家的精神状态特别好。
　　天刚亮，我们就听见敌机又追来了。这些飞机经常在我们上空转悠，所以这次也没把它当回事。我领着一个车夫去卫生员那里看病，突然飞机朝着我俯冲下来，接着丢出一个像茄子一样的小东西，越落越大，我估计这东西可能会落到村东的地里，不料想这东西却奔着我来了。我连忙把姓黄的车夫拉到路沟里，自己也随着倒了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我的耳朵便什么也听不到了。过了一会，只觉得身上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睛也睁不开。我运了运气，猛一起身，从土堆里站了起来。左右一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大炸弹坑，足有一人多深。有人向我跑来，我只见他张嘴、摆手，却听不见他的说话声，只觉耳朵里＂嗡嗡叫＂。半个月后，我的听觉才渐渐恢复。这次轰炸损失不大，车和人都没受伤，只炸塌了老乡的几间房子。
　　8月初，车队再次越过陇海路，回到了曹县的青堌集。我们又恢复了解放区的生活，又吃上了香喷喷的小米饭，睡上了凉丝丝的芦草席。夜里也不用行军啦，也听不到炮声和飞机声啦。太阳一落就睡下，太阳出来才起床，真是舒服极啦。一天下午，部队刘参谋通知我们全体人员去开会。张科长带我们走进一个警卫森严的大院子里。里面人满满的，不一会，大会就开始了。11纵队的首长王副司令员开始讲话。他说：＂这次豫东战役胜利结束，南旺县的牛车运输队，这次任务完成得特别出色，随军转战1千余里，纵横睢、杞、丕、碭山、永城、金乡、单县、曹县等十几个县地，经历了饥饿、炎热、敌机轰炸等许多艰难困苦，无一人离队，圆满完成了整个纵队的军械运输任务，为革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真不愧是打不垮、拖不烂的活动野战仓库。我建议后勤部，以纵队司令部的名义对他们进行表彰和奖励。＂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会后，张科长代表11纵队后勤部对全体车夫和民兵进行了表扬，宣读了上级的表扬信，颁发了奖旗、奖状，并奖给7中队一挺机枪。其他各中队都奖励了10支崭新的步枪；奖县指挥部一支辅助性匣枪、一支手枪（1954年我调菏泽行署时将枪上交了行署办公室）。
　　三天后，我们这300辆牛车赶到了巨野县境内，该县的大车队接替了我们。随后，我们胜利返回了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