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川韵致和园

　　放下手中的毛笔，满屋书香。拨开小径，走进惬意的室外＂和园＂，沙沙的风声送来了海棠和果蔬的清香，深深地吸一口，浸润着我的心窝。
　　＂初老＂社会的人生始于六十岁。当城市最终将我层层包围，伟岸的身躯即要变成一副空空的皮囊，此时年近花甲的我很清楚，要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有如故乡的山川、田园和空气的充盈和慰藉。
　　＂和园＂本不大，还不如前年热爆于媒体的＂曹园＂飞檐上落下的半片瓦。而这块天地，让我在乡村旧影的陈事里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也是都市农夫田园梦开始的地方。很有可能，我将在此终老一生。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就相中了这个平层的楼房有这么一个室外露台，虽然还不足二十平米，转个身活动活动、或品茶休闲倒是蛮够用的。楼层不高位于二层，作为住宅确是有些低了点儿，可它却在小区的绿树掩映中，满目花放。于是，我假模假样地装了一把建筑设计师，搭建起一个实木的中式庭院，玻璃屋顶下加挂了一层松针伪装网，一来遮挡一下烈日强光，二来也好在夜晚眺望月影朦胧的景况。东栽一簇樱桃树，西植一棵秋海棠。用军飞藏馆送给我的老船木舵轮托起一方简朴的茶台，再把崖柏、石磨点缀一旁。自己动手，制作了长、方、圆等不同形状的花箱，落地的、壁挂的、吊空的，多而不乱。剖开PVC粗管再连接一根出水软管，就成了雨水收集器。找来旧钢管、弯头、丝堵加工成扶手、架杆、晾物架。款式与饰物组合、苗木与花色互搭、人文与自然匹配，把功能的、技术的、文化的、自然的要素统统合为一体，让这些呆木有一种境界、意境和语言的表达，构成了孤芳自赏的小小园区，也算是在哲学上对境界的一种追求罢。
　　做这些花箱原本是要用来种鲜花的，也不知是我哪根神经一时搭错，执意想种果蔬。倒不是这点儿青菜瓜果就能接济整个夏秋，而是种上了青苗就得侍弄劳动，也是延缓老年痴呆的不错选择，更是一种陶趣休闲，是对农耕文化的温习、是对田间劳作的体验、是对故乡父老的思念。更何况在现代都市里，也有俺的二厘田。不施一粒化肥，不洒一滴农药，就连心地都是如此的绿色、有机、纯净。
　　老伴儿和儿子见我如此上心，不无戏谑的调侃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的田园起个好听的名字？＂这倒是个很有建树的提议。是想起个名字，可起什么好呢？我想起了《伦语》，＂礼之用，和为贵＂。礼的作用，贵在能够和顺，人和人之间的各种关系都能够恰到好处，都能够调解适当，使之彼此融洽。我觉得，这应当属于儒家倡导的道德实践的原则。我瞟了一眼门楣，自己题字、自选木料、自刻匾额，＂和园＂就此应运而生。这个＂和＂，便是与自然的和谐、与邻里的和睦、与家人的和顺、与社会的和畅。当然喽，那个时候我还没听说过张广才岭的山林中还有一个偌大恢宏的＂曹园＂。而我的和园，肯定要早于那个曹园。
　　大致估算了一下，和园植绿部分也就是二厘田。两畦韭菜生命力顽强，清明前就像麦苗一样拱破土层，鲜嫩细长的叶子一夜能长高半寸。谢了春风的抚慰，又高高地挑出一根根翠绿的苔茎。顶端的花骨朵儿裹在半透明的青衣里，没几天一簇簇小白花款款舞动，有如兰的风韵，雅致清素。水黄瓜、旱黄瓜、丝瓜、苦瓜藤爬满了整个藤架，露珠儿从叶子上滑下，蜜蜂在黄色的花蕊间不停地歌唱，顶花带刺的嫩瓜飘散出淡淡的清香。红色、粉色、黄色的西红柿挂了满枝，六瓣金黄的花朵轮番绽放，引来了彩蝶翩翩起舞。
　　浅紫色的茄子花像是顶顶花边草帽，左歪右斜调皮地戴在泛着光亮的茄子头上，叫人垂涎欲滴。绿油油的生菜叶面平滑，叶边稍紫略带卷曲，质地脆嫩，活生生又怯生生。刚出土的香菜显得特别柔弱，很快就伸出了一片又一片娇嫩的绿叶，又分出了一根又一根的细枝，猛吸一口那股清香径入心肺。紫苏虽不起眼，瘦瘦的茎上稀疏地挂着几片紫绿色的叶子，而它可以去除鱼腥，是家常炖鱼的好佐料，紫苏叶包烤肉加蒜片又是韩式料理的绝配。当紫苏抽穗了，像似高悬的微缩塔林，勾起了对历代王宫建筑的追忆。全绿的青椒、麻椒、朝天椒青翠欲滴，慢慢地让和煦的阳光染得全身丹红。辣椒红了的时候，便是一幅作品。一串串、红红的晾挂在屋檐下、墙壁上，就像把一串律动的音符排列在了生活的琴弦上。
　　这些年来，只要我在家，每天必到和园几趟。松土除草、扶秧绑蔓、浇水摘果，就是个神怡快活。或沏上一壶茶，捧起一本书，真是惬意悠哉。和园并不大，却有几多情牵寄月华。仿佛是我放下书包赶忙跑到园子里，撒欢地帮妈妈抽水浇地；又见是雨后初晴，我推开园门蹲在黄瓜架下，揪下一根嫩绿的黄瓜细细地品嚼着它的清香，两眼愣愣地盯着瓜叶上水晶般的雨滴；只见妈妈割了一盆鲜嫩的韭菜，喜盈笑颜地回到屋里开始给全家包饺子……
　　母亲节那天，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的，却总能想起妈妈。妈妈在15年前的四月十六凌时十分离开了我们，每每想起妈妈，我就感慨这幸福的生活，就有一种爱流淌在心窝。
　　韵致，和园。是田园，也是乐园；是家园，更是故园；是礼园，亦是甸园。一壶水煮茶，二厘田种瓜，手捧闲书伴生涯。花香、果香，书香、墨香，捻一抹心香，岁月芳香。
　　慕川， 本名刘东喜，黑龙江哈尔滨人，职业军人，卫国戍边近四十载。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中国书画院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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