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祖恒布谷声声

　　放水捕鱼—消毒暴晒—蓄水—放鱼苗—饲喂—放水捕鱼，这是侄子家那口鱼塘的养殖模式。
　　鱼塘是按照立体养殖来布局的，上层是草鱼，中层是其他鱼种，下层是鲤鱼、田螺，塘底还有黄鳝，鲤鱼和草鱼是长得最大的，一条有几斤重。
　　四月的第一个周五，侄子来电话说，鱼塘周六放水捕鱼，要我回去一起凑凑热闹，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那天比往年放水捕鱼的收获还要多，恰巧那天妹妹又酿了酒。
　　见我回来，几个堂兄弟和屯里的几个发小，晚上便跟我聚在一起。侄子弄了满满一桌全鱼宴，大堂弟还带来他用河鱼做成的鱼干焖西红柿，这是我最爱吃的、久违的一道家乡菜。
　　杯来盏去，大家都有些微醉。第二早，我睡到自然醒，打开房门，眼前的电线上，站满一排排麻雀和燕子，就像那五线谱上的音符，美丽极了，这可是我很久没有见到的情景。晒场上，干干净净的，水泥板还没有干，原来昨晚下了小雨。
　　望着周边的群山，从山腰到山顶，绿色的山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很有诗意。
　　突然，屋后将军庙旁边的那几棵大树上传来了＂布谷谷，布谷谷＂的布谷鸟叫声。这久违的声音，穿越时空一般，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布谷鸟的学名叫大杜鹃，别名很多，有叫郭公、布谷、鸠、喀咕的，也有叫子规的，等等。
　　不少文人为了表达离别愁绪，喜欢用＂杜鹃＂＂子规＂这个名字。唐代著名诗人李白的《蜀道难》就有＂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的诗句，这是有典故的。相传蜀帝杜宇，号望帝，死后其魂化为子规，啼声悲凄。
　　布谷鸟一般在春天和秋天鸣叫，它的声音并不悲凄，而是悠扬嘹亮，悠然自得。
　　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说，布谷鸟是农家的吉祥鸟，春天催促农家人播种；秋天催促农家人收割。它总是在相应的季节，亮起嗓门，不知疲倦地叫着。
　　长大后，读了不少有关布谷鸟的诗句，如杜甫的《洗兵马》就有＂田家望望惜雨干，布谷处处催春种＂一句。杜牧还用《布谷》作标题，有＂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的诗句。
　　一般来说，每个季节，布谷鸟的鸣叫期也只有一两个月，然后就在深山老林中做默然无鸣的＂隐士＂了。
　　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我们村子的周围，山上到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村子的旁边和河岸，则生长着一片片刺竹林。布谷鸟生怕人们听不到它鸣叫似的，喜欢栖息在村子旁边的刺竹林和将军庙旁边的那几棵大树上，其他季节则归隐在深山中，周而复始。
　　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家乡的布谷鸟和麻雀还非常多。布谷鸟喜欢在早上和傍晚鸣叫，然后成群结队飞下刚刚收过谷子的稻田，在稻草堆里翻找遗失的谷粒。
　　也不知谁＂发明＂的，播种时在田埂上撒下浸了农药的谷子，布谷鸟吃了浸农药的谷子后便死在农田里，人们竟把它们捡拾来食用。与布谷鸟有着同样命运的，还有麻雀和其他鸟类，有人挖空心思，＂发明＂了纱网，用纱网捕捉麻雀和其他小鸟，或食用或售卖，村子里再也看不到麻雀的踪影了。
　　曾几何时，村子周围大片的林木被人们砍伐烧炭，刺竹林则被砍倒烧掉，种植经济作物......就这样，布谷鸟越来越少，几乎灭绝，为了躲避厄运，它们只得躲到遥远的深山里，从此销声匿迹，再也听不到它们的叫声了。几乎在同一年代，为了一张100多块钱的野猫皮，人们在冬天的夜晚，扛起猎枪，猎杀野猫；为了一条百把两百块的蛇，人们白天带着铁锹、钢钎，挖洞捕蛇，野猫和蛇类几乎灭绝，而老鼠没有了天敌，大量繁殖，鼠满为患，以致家猫也无能为力了。
　　这些年，群众终于吃尽了自毁家园的苦头，感受到了绿水青山的宝贵，把以前砍伐天然林烧炭的地块，又种上了林木，远的种上杉木、松木等用材林，近的种上芒果、李果、柑桔、油茶等经济果木林；原有的杂木林则签订了天然林禁伐协议，每年还定期领取一笔不小的补助。
　　现在，山又绿了。山绿了，水也随着清了，河里的鱼又多了起来，布谷鸟、麻雀又回来了。听着这布谷声声，我想了很多很多，而更多的，是听到了布谷鸟的庄重自信和超凡脱俗。
　　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认证作家。作品散见于《中国乡村》《齐鲁文学》《江山文学》《右江日报》《百色文艺》《田林文艺》《西部风微刊》等报刊、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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