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之文字，以他之生命，告诫诸位存在者，活着即真理

　　导读：以我之文字，以他之生命，告诫诸位存在者，活着即＂真理＂！王文围
　　——灵遁者
　　2021年6月23日星期三，对于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是难忘的。今天，是我表弟火化的日子，他叫王文围。今年26岁，精神失常，坠楼身亡。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的死亡，他的死亡如一记重锤击在我脑门上，让我又一次陷入对生命的思考。
　　昨天一个朋友问我，你的使命是什么？我说唤醒更多人。她又问你最怕什么？我说这几天害怕照镜子。显然我至少没能影响到我表弟，而我这几天害怕照镜子，也与他有关。
　　他去世的前一天，在我家的镜子上用口红写了一句话：＂关心我的人，都得死。社会法则。＂你如何理解这句话，什么样的思考，才会使得一个人写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句子。
　　很多亲戚都打电话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如此突然？＂我虽然经历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但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但我依然要回答他们，我总不能说：＂我不知道。＂
　　我给他们的答案是，他由于精神失常，坠楼身亡，当然也可以说自杀身亡。至于原因，就说压力大，想不开，导致抑郁或者有癔症。因为我表弟从有不正常思维和行为到去世，不到三天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去医院检查。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作为一个想唤醒更多人认识自己的人，我此刻该如何反思他的死亡，我此刻依然是不清晰的。
　　我脑中想起了他生前问我的话：＂哥，咋办吗？他声音低弱，神情凝重。我说：＂什么咋办吗？到底怎么回事？＂他又说不清楚。总之他处在了巨大恐惧之中，将自己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如果有灾难发生了，你没有反思，这是生命最大的不幸。难道灾难发生在你头顶了，你才是认为那是灾难吗？很不幸，很多人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事情的起因可能要从他出生那天开始说起，然而我只能从事发异常时说起。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在西京医院陪人诊病，接到我五姑的电话，说文围好像被控制住了，你在西安人熟，快去看看。然后文围的姐姐也发来微信截图，截图中文围写道：＂都不要联系我，怕被定位。不要提到任何地址！＂
　　我首先想到的是＂传销＂，我第一反应还是让他们家人继续联系他，知道人在哪很重要。我骑着摩托车也赶去他工作的地方，当天下着雨。在骑行到中途的时候，走错了路，我下来问路，顺便又给文围发了视频，这次竟然接通了。我问他在哪？他说地铁上，回他二姐那里。我一听这样，就放心了。
　　晚上我问了详细情况，他说得罪了两个老板之类的话，跑出来的时候，连身份证和包也没有拿。我一听这样，就让他发老板的地址，说我第二天去拿，顺便要弄清楚情况。
　　第二天我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了敲门声，是文围和他大姐来了。我说：＂不是我一个人去吗？你们也要去吗？＂他大姐说：＂文围也要去，他担心你。＂我一听这样，说明他还有胆，是好事，就说那好。
　　中间有一个插曲，让我印象颇深。我去到东郊一个朋友那，让他开车带我们过去。当我和朋友下楼出了小区大门的时候，又看见雨下大了。而我表弟，呆呆地坐在摩托上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还说：＂下雨了，你去旁边避雨呀。＂他抽着烟，没有说话。
　　当我们驱车到了华南城的时候，停在了B区。我刚打开车门，还没有下车。突然听到我表弟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然后从后座俯身冲出来，从我身边跑了出去。因为我朋友有孩子，后座都是童锁锁着，必须下车有人开门才能打开。
　　我赶紧也跑下去，拉住他。我说：＂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哥，王银。＂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认识一个人似的。我反复说：＂你看看我是谁？啥事没有，你安全，你放心。＂大概二三十秒的时间，他好像反应了过来，认出了我。不过神情不安，我拉他的时候，他依然疑惑地看着我。
　　我反复问：＂你认识我不？＂他点头。这下子，我自然知道他情绪崩溃了，也就是说一路走，一路他的神经是紧绷着，而到了目的地，终于崩溃了。
　　我跟我朋友说：＂你和他呆在车上，等我。一定把他看好，不敢让跑了。跑了没法子找。＂
　　我们把车停到了B区，但他工作的地方其实是E2区，华南城挺大，当时下着大雨。我考虑到文围的情况，就步行找了半小时，才找到他说那个店。
　　跟老板问情况，一切正常。老板也说，他最近干活魂不守舍，没有人威胁他，更没有人追打他。他昨天也问老板：＂飞哥，咋办呀？＂可是老板问什么咋办呀，他也没有说。于是我让他们拿了我表弟的行李箱和背包，就回了家。工作不好，压力大，大不了不干呗。在我想来，就是这么简单。
　　晚上在我家吃的饭，他的行为不正常。表情呆滞，依然恐惧。我跟他说：＂工作的事情已经完结了，以后不用去了，身份证拿回来了，工资也结了。＂我还问他：＂你怕谁呢？是谁给你说你要注意安全？＂但他有点言左顾右，唯唯诺诺，说不清楚。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我只知道，他此刻依然处于恐惧不安之中，虽然所有人都在安慰他，但他魂不守舍。让他进去卧室睡觉，他也是睡一会就出来了。吃饭的时候，有一个细节，我们都看到了。
　　那天晚上吃洋芋擦擦，他不断地往碗里舀，舀满了还往里加，加不下了，就用大勺子压平，再加。我以让他加点蘸料，打断了他的这个行为。他端着碗，吃得很快，吃完还喝了汤。精神力在这时候依然不好，一会抽一根烟，但他依然有正常的行为和意识。比如他抽烟，会自动走到阳台去。
　　我这个弟，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好的工作，在学电路安装，主要是工程电路安装。人很乖，也善良，做事肯出力，胆子不大，一直说话声音不高。从小到大，没有见过他发什么脾气，是亲戚和家人眼中懂事的孩子。
　　当天晚上，他至少问了我两次：＂哥，你说该怎么办？＂由于他始终表述不清楚什么问题，我就说无论什么事情，你现在都不需要害怕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有事打电话，我给你解决。
　　有那么一会，他进了卫生间。出来坐在沙发上，就有点坐立不安，对我看了一次又一次，又转过头去。他脸上的表情，有那么几下挤眉弄眼，但更接近事实的描述，应该是抽动。见我对他的＂挤眉弄眼＂没有反应，他向我凑过来，我也凑近他。他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哥，你去厕所。＂
　　我疑惑了一下，还是去了厕所。进了厕所，就一愣，卫生间的镜子上是红字，我一开始以为是血写的，吓一跳。趴近了细看，不是血，是用我媳妇的口红写的字。我用了好多的卫生纸，擦了好一会才擦干净。
　　出去之后，我并没有问他：＂你为什么要写那样的字？＂我只是坐到他身边说：＂没事，一切都没事。＂
　　后来她的母亲到了，也就是我五姑到了。他的神态依然并不活跃，也没有和谁有过多的主动交流，你问他，他会回复你。
　　然而在晚上9点多的时候，他好像突然精神了，意识恢复正常了。他主动坐到我跟前说：＂哥呀，你说我那会是怎么想的？一会想着别人要害我，一会想我是不是亲生的？一会又想着，我在云彩上……反正就很奇怪。这会就感觉，一下子好了。＂
　　我高兴道：＂你能这么说，你问题就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晚上10点多的时候，他们打了车，回家了。然而早上7点多的时候，我收到微信消息：＂哥，赶紧过来，文围跳楼了。＂
　　我惊得坐起来，睡意一下子没有了。当我问人怎么样了，她姐说：＂人没有了。＂也就是这一瞬间，我犹如被重锤重击一样。
　　我和很多有抑郁症的人聊过，他们多数是我的客户和读者，然而我从未把我表弟当作＂抑郁症＂患者，我只知道他生活压力大，我知道他从未谈过恋爱。而他不敢去尝试恋爱的原因，一定是自卑。
　　认识别人重要，还是认识自己重要，此刻于我而言，是个致命的问题。
　　在回答这个致命问题之前，我有必要向读者和需要被唤醒的人说明一下子我弟跳楼的瞬间。
　　当天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我和他大姐说：＂虽然他现在情况好了，但这种情况容易反复，你们多留心。＂
　　事实上，我五姑他们也留心了。我五姑当天晚上是睡在客厅里，因为怕他晚上情绪不稳定，偷偷出去。而且睡觉时候，还给他吃了颗安眠药。他很快就睡去了，还打起了呼噜。
　　早上醒来，他说渴了。我五姑去倒水，转眼就不见了人。一找吓一跳，他已经在19楼的防盗窗上了。有两个疑点是难解的。
　　文围的二姐家是住21楼，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就一下子站到了19楼了？只有像猫一样，才可能做到这一点啊。第二个疑点是，他说：＂后面有四个人追他，他不敢待了。＂可是后面有人追他，他为什么要脱了衣服呢？没错，他是脱了衣服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都准备好了吗？＂他姐答道：＂都准备好了。＂这时候，他眼睛一闭，双手放开，坠下楼去。
　　现在来回答那个致命的问题，认识自己重要，还是认识别人重要？其实这是一个连小学生，都可能回答好的问题。他们会说：＂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还还怎么认识别人。＂如此说来，自然是认识自己重要。
　　我曾经认为那些自杀的人多少有些＂懦弱＂，包括写出《老人与海》的硬汉作者海明威也是。然而通过我表弟这个事情，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勇敢的人，可能会告诫自己，甚至发誓，我永不自杀。可是当这个人突然不认识自己了，突然也不认识别人了，活在了自己的想象世界中，然后杀死了自己，那该怎么办？怎么定义？
　　身体在没有思维的情况下，就是一堆有秩序的肉。我不会去自杀，但我也害怕，有一天我突然不认识自己了。然后站在一个高楼旁，一跃而下，就像做梦一样，而真实事实是我自杀了。而敢于自杀的人，你能说他不够勇敢吗？
　　当然，我表弟，始终处于恐惧中。我只能从他在镜子上留下的话，以经验来推测他的死亡。用我的话来说，就是他在以一种自救式恐惧来回避真实世界。
　　不要对一个人特别好，那样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文围出生农村，他一直与母亲和两个姐姐相处极多，＂母爱式＂的关心会伴随他左右，而当他走出校园，以独立个体成为独立生存者的时候，这种关心依然没有停止。但每个人都有对生活的期望和憧憬，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我表弟享受这份关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承受着这份关心。因为他无从回报，出社会至今依然没有得到社会归属感和认同感。
　　从没有谈一段恋爱，难道不想吗？肯定不是，是因为觉得事业不够好，怕给自己和家里增加负担。作为自然属性的人的本性，长期被压抑；作为社会属性的人的社会性，长期被压抑。而他自己，以一种默默地，和诚恳的方式在前行和潜行，一言一行都很谨慎，所以自然是累的。
　　去年买了车，今年家里买了房，是不是增加一些诱因呢？因为我从老板和同事那里，听到了他们说：＂他最近老说，钱不够花。＂而且老板说：＂他之前有提过加薪的事情。＂
　　所以以他善良而弱小的性格，对别人提出要求，是一个挑战。就是在这样的压力心态上，他可能会意识到＂自己得罪了老板。＂从而陷入不断恐惧幻想中。
　　因为他从店里跑出来那天，说有人追他。在他去世当天，我又去华南城看了他们店里的监控，监控录像显示正常，没有人追他。
　　他自己可以意识到自己思维不对了吗？是可以的，否则那天晚上他就不会对我说：＂哥呀，我那会怎么会那样想！＂但只要他没有专注当下的时候，他的思绪就会跑到他脑中构建的那个世界当中。
　　我以沉重的心情，写下这篇文章，依然是想唤醒更多的人，一定要记住，认识自己，认识自己，认识自己！
　　可在物欲横流的当下，专注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似乎也越来越少。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去生活，一个人究竟该如何对待自己的生命。
　　我在《重构世界》中写下一个看似荒谬的结论，那就是一块石头是有意识的，一个茶杯也是有的。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自然取决于我们如何定义意识。
　　现在我又想，我们如何定义意识生命？意识是意识，和意识生命一样吗？有生命一定有意识，有意识的东西一定是生命吗？是的，当我把意识和物质定义为同在不可分的那一刻起，意识体无疑就是生命体。
　　如何生活和如何看待生命，今天我不想再写更多的字了，已经写了很多了。就举一个形象的例子吧。开车的都知道，要专注路，握好方向盘，坚持，才能安全到达目的地。如果打瞌睡，聊天，或者喝酒驾车，走神……那么自然出车祸的概率就增加了，甚至是必然的。
　　所以生活呀，就是这样，专注当下，做好当下事情，坚持，就够了。成功和失败不重要，别人的话也不重要，记住，自己重要，认识自己更重要。
　　当我随着殡仪馆工作人员走进了停尸间，看到了满墙编着号码的停尸柜的时候，饶是一向胆大无畏的我，也愣了一下。我就像走到了一个灰暗战场上了，而里面的人，都是战死之人。而外面，艳阳高照，阳气逼人。
　　从那一刻，我又似乎走进了另一个哲学世界，说不出，道不明，就像＂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今天，我没有去表弟的火化现场。坐在家里，我以他的名字，写下这篇文章，以悼念他存在过，以珍视他还存在着！以我之文字，以他之生命，告诫诸位存在者，活着即＂真理＂！
　　独立学者，作家灵遁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