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连队连续执行三项紧急任务的一九七五年

　　原创：张天福
　　1975年，我在陆军第二十师五十八团一营一连二排六班当副班长，班长是胡美岱，山东泗水的71年兵。一营当时驻守贺兰山北麓的正谊关。我们一连连长是高跃章、指导员姚峰。
　　营房前是一条大沙河，平时河里很少有流水。营房后是贺兰山群山，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天气好时能看见十几公里远的火车在铁道上飞奔。
　　这一年，我们一连是全训连队，在完成上级下达的军事训练任务的同时，还临时被赋予三项急难险重任务。在全连干部战士艰苦奋斗下，都圆满完成。 　　抢修被冲垮的铁路桥梁
　　1975年7月，贺兰山突降暴雨，特大洪水将大武口、石嘴山通往石炭井的铁路和公路部分路段和桥梁冲毁，银汝铁路线和公路交通中断。铁路和公路是宁夏贺兰山矿区煤炭的重要交通运输线，也是驻守贺兰山部队的战备运输线。上级把抢修恢复铁路运输线的任务交给了我们部队，命令我们部队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任务恢复通车。师里将任务下达给我们团，团将任务下达给我们营。
　　一天，营里突然下达命令，我们连两小时内全副武装赶到石嘴山火车站待命。连里接到命令后，迅速集合队伍，连长高跃章下达了全连全副武装向石嘴山火车站徒步开进的命令，指导员杨纪锁作了简短的动员。随后，在营长王新顺的指挥带领下，向目的地进发。因为没有明确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大家都在心里猜测，可能要换防。我们正谊关驻地条件特别艰苦，连队已经住了好几年。战士们在心里估摸可能是换防调走，都暗自高兴。
　　部队进发过程中，没有从公路上走，而是按一条直线直奔火车站。王营长不时 的 出敌情情况，让连队在战术背景下行进。一会儿是冲锋，一会儿是五十米跃进，一会儿是占领阵地，一会儿是占领有利地形等各种战术动作。干部战士在沙石地上摸爬滚打地向目的地快速前进，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石嘴山火车站。只见个个汗流浃背，全身衣裤都湿透了，脚上穿的解放鞋也在流水。
　　一到车站，团指挥部人员早已把列车安排好。上车的还不只我们一连，我记得还有二、三连，他们都同时到达，一起登上闷罐火车。上车后，火车直向兰州方向飞奔。结果到了平罗车站后，火车改变了方向，直向大武口、石炭井方向驶去。这时大家又开始琢磨了：看来不是换防，可能是往边防上调动(因为这个方向再向前400多公里就是中蒙边界线了)。还有的说，要不就是在检验我们的训练和考验我们适应战斗的能力。大家心里一直在猜测、琢磨。
　　最后，到了目的地——枣窝车站，下车后部队集中进行动员。王营长才告诉各连，我们是到枣窝车站修复被洪水冲垮的铁路大桥。
　　我们的闷罐车在枣窝车站停到离站台几股铁道上，部队就在闷罐车上宿营。连排干部在现场接受任务。我们宿营地离冲毁的铁路桥还有一段距离，来回都得步行。因铁路桥的桥头和桥墩冲毁严重，铁轨被悬在半空中，三天要安全修复是不可能的。指挥部研究决定，先通车再修复。为了尽快恢复通车，我们在技术人员指导下，用枕木架设桥头和桥墩。因枕木架设的桥墩受力有限，我们就得多支垫枕木桥墩。由于路面离河床距离较高，因此需要枕木量大，架设的难度也就越大。
　　当时，大部分兵力都用于抬枕木架桥头和桥墩上，力气大的一人扛一根，力气小的两人抬一根。从枕木堆放地搬运至桥墩处约有100米距离。最让部队难忍的是，刚下过雨的天空特别晴朗，太阳暴晒，温度很高。枕木上的沥青被太阳暴晒融化为液体，融化的沥青粘满双手、肩和脸很难洗净，而且沥青有毒，通过太阳强光暴晒，肩、脸和胳膊全部红肿，疼痛难忍。洗脸也只能用手和水拍拍脸，不能用毛巾擦洗，一擦就钻心地痛。
　　因驻地本身就缺水，加之又刚发洪水，所以用水就特别困难。我们洗漱只能到河里用还在流淌的洪水洗脸、漱口、洗脚。我们住的火车闷罐车厢，不透风，钢铁吸热，一进车厢就好像进了火炉。蚊虫多，一个排几十个人住一个车厢，人多拥挤，夏天出汗，冲洗条件也差，车厢气味儿特别难闻。上级卫生部门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效果不是很好。
　　不过在工地上劳动强度大极其疲劳，干部战士下班回到车厢，躺倒就睡着了，条件再差也不在乎了。就这样，我们坚持凑合干了4天，用枕木临时架设桥头河桥墩的任务完成，恢复了通车。后一步架设永久性桥墩的任务移交给了当地专业公司。我们由团里的军用大卡车送回到原住地营房。 　　建造营区拦洪大坝
　　回到正谊关一营驻地，我们的营区因发洪水，也遭受了很大损失。营房前通往3个步兵连、营部、机枪连和炮兵连的公路被冲毁，连队的猪圈、菜窖、小作坊也被冲坏，损失很大。为防止再次遭到洪水的破坏，团里下达了在营房前河沟里修建拦洪大坝的任务。河坝高2米、底宽3米、上宽2．5米，从上游炮兵连的马厩到我们连队的下游菜地，大约2000米长，还有一些附坝，并要用铁丝网全部捆扎起来，一个月之内完成。由我们一连、机枪连和炮兵连3个连队承担。
　　任务分解后，连里下达给各排，每个排一天要完成一个10米长的铁丝网拦洪坝。连里开展排与排比赛，看谁干得快，提供的条件是一个班一辆拉石头的架子车。从河的对岸山上备石头，再拉到铺好的铁丝网上并按要求砌好。我们排长已提任为副指导员，排里工作由四班长周玉亭负责。我们几个正、副班长齐心协力，在没有排长的情况下，经常在一起研究怎样完成任务，因各种条件都一样，要想速度比别的排快，争当先进，就得动脑筋。我们发现自己修拦洪坝的同时，当地石嘴山火车站也在离我们大约有一公里处修建保护火车站的拦洪坝，石嘴山火车站在我们部队驻地下游约15公里处，一旦洪水下来，也同样威胁到火车站的安全。经过侦察，我们还发现他们晚上回家时架子车就放在工地，只有留守人员看管。
　　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天晴月光明亮的晚上，把火车站工地上的架子车借来，晚上拉石头，尽量地多拉。还有在备料时，我们尽量地挑选大一点的石头，多拉大的，少拉小的，这样又节省了部分石头。我们在人员安排上也尽可能地科学合理 的 安排每个人的力量。比如我和我们班长、四班长、五班副力气比较大负责垒坝。五班长和四班副力气稍小就负责拉石头。这样其他排一天半到两天完成10米，我们排一天完成一个10米长、2米高、底宽3米、上宽2.5米的拦洪坝。其他连、排也急追猛赶，加快了工程进度。营首长和连首长很高兴，并表扬我们几个正副班长能干。我们排在全连大会上和营、连召开的骨干会上都受到营、连首长的表扬。 　　帮助地方堆垒农田灌溉大渠堤
　　1975年12月初，一年的训练任务刚完成，宁夏回族自治区又要求我师帮助石嘴山市修一条农田灌溉水渠。记得是在平罗县境内。任务是从平地上堆垒起一条大渠来，工程比较大。全师4个团都出动了，师直属队作预备队。
　　当时气温已到零下十几度，土已经冻了一米多厚。师下达给各团的任务是半个月完成。我记得是每个连60米长，单边堤坝宽6米、高2米。我们也是从营房出发用野营拉练的方式徒步到目的地的。炊事班部分人乘坐汽车提前到达，另一部分人随连队出发。
　　那天早上6点半出发，晚上7点才到达目的地，我已记不清具体地名了。我们一连被安排在一个小学校内住宿，每个排住一间教室，排长给每个班指定了一个地方。连部、炊事班住在老百姓家里。我们是大部队宿营，全部到老百姓家里住不下，学校就提前放假腾出来给部队住宿。
　　修渠的地方是平坝，当地盐碱很重又潮湿，地上还起了很多白色的盐碱。打前站的后勤人员已在就近给我们联系好了麦草，连队到达目的地后，就用背包绳一人一捆地将麦草背到各自住的教室，按指定的位置铺好。然后是两个人一个铺位，一个人的被子铺在麦草上，另一个人被子两人盖，睡下后每个人的皮大衣盖在各自的身上。每个教室有一个铁皮火炉，铺铺好后，炉子生着，房间里渐渐暖和了起来。晚饭后，当地电影队为我们放电影慰问。
　　第二天6点半起床漱洗开饭，7点半上工地。连长、指导员把任务一分并作简短的动员后，以排为单位就干开了。
　　每个班两辆架子车。这一次架子车是当地政府提供的，但其他工具是自己带的。具体任务是每个排15米长，每个班分成2组运土，其余人员就堆土和松土(因为都是冻土)。3个人一辆架子车，一个拉两个推或三个人一起推。从60米开外拉土堆渠坝，按画好的线先堆对面的堤坝，验收合格后再堆当面的堤坝。一车一车的土往高堆，堆一层，压土机压一层。
　　为抢进度，全师开展比赛，看谁完成任务速度快、质量好。每天师指挥部、团指挥部都要检查。各单位为了不落后，抢时间，争速度，你追我赶。在工地上装土、运土、卸车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工地上听到的都是哗哗的铲土声、车轮的转动声、人跑的脚步声，以及卸车的倒土声。听不到其他更多的声音。
　　每个连队都将战旗插在本连队工地上，从远处望去，真是一片旗的海洋，一场大会战的场面。这条渠当地政府组织民工原本计划年底前完成，但到11月底，剩余的任务还很多，年底前无法完成。天气越来越冷，吃住不方便，土也越冻越厚，堆渠的质量也难以保障。于是就求助于部队支援，而分配给部队的任务，也要求和当地政府负责的部分一起完工。
　　上级首长借机以野营拉练的形式摔打、检验部队，并将任务下达给各团营连。我们连为赶进度，每天早上6点起床，6点半开饭，7点准时上工地。我们排、我们班，为抢在前面，每个人都鼓足勇气，不到1分钟就装一车土，以最快的速度推到地方倒掉，再以快跑的速度回来装车再拉、快跑、倒掉再回来，这样直到12点开饭。下午1点上工，下午6点下班，一直是快装、快拉、快回，这样每天来回反复着。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每个人汗流浃背，衣裤被汗水浸湿，都穿着衬衣干活儿。下午下工战士们回到宿舍，都仰天往床铺上一躺，立刻睡着打起呼来。司号员吹响开饭号，值班员又吹哨又喊，但起来吃饭的人不多。大家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累得爬不起来了。最后，炊事班抬着饭菜，送到每个排的住处，把每个人叫起来，把饭菜打到碗里，才总算把饭吃了。
　　任务艰巨，条件艰苦，当地各单位都组织了慰问团，送来猪、羊、牛肉和水果等慰问品，并派文艺演出队演出和放映电影。师指挥部也安排师团电影队组和师宣传队来到工地慰问演出，但每天晚上去看的人不多，后来连长指导员命令，每个人必须参加，但去了后几乎都在睡觉。绝大多数是炊事班和勤杂人员在看。后来，师指挥部就把演出安排在中途休息和中午吃饭时间，各演出队到到工地，利用中途休息和吃饭时间演出，这样效果好多了。
　　繁重的劳动每天重复着，长达半个月时间。这次任务艰巨主要有三点。
　　一是劳动强度太大，从全师部队的每个干部战士几乎都到了极限，听说很多连队都快顶不住了。师里也准备动用预备队。
　　二是天气太冷，虽然每个教室都有一个火炉，但睡觉时还有火，到半夜火熄了，人太困，没能及时添煤。到早上起来，房子里还是冻得像冰窟窿。叠好的毛巾全部冻成了一块冰，搬也搬不开。外面到处也都是冰，找不到洗脸和刷牙的水。战士们在毛巾上哈两口热气，让毛巾有一点软化，擦一擦眼角和五个手指头，能拿馒头和看得见路就行了。然后到工地，有送水的，再用热水搓一搓脸。
　　三是时间太长，体力消耗大，在艰苦环境条件下坚持半个月。我们连老连长高跃章是59年兵，他给我们讲，过去平叛打仗都没有这么苦。
　　任务在半个月内终于完成了，通过验收后，在当地休整了一天，整整理装备，打扫卫生，把使用过当地老百姓的东西归还。首长到各连队看望干部战士，组织了隆重的慰问欢送大会。我们又徒步返回营房。
　　连首长和当地一个化工厂联系，全连干部战士到化工厂澡堂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休息了3天。多数同志过秤，都瘦了10斤左右。在工地半个月，大多同志都没好好洗一次脸、漱一次口，更不用说洗澡了。所以，大家感觉回到营房太舒服了。
　　回想经历的这三次急难险重任务，使我感到，我们是一支能吃苦、能打仗、经得起各种考验的部队，是能够打硬仗、打恶仗、打大仗的部队，是能够在任务艰难困苦条件下完成上级赋予的各项任务，并夺取胜利的部队，是党和人民放心的部队。
　　三次任务，对我以后的人生道路给予了很大影响，我永远忘不了这段经历。它使我领悟到：人在年轻时多吃苦、多磨练，是一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人一生中，只要你真下决心去干事，就没有干不成的事。45年过去了，我也又曾经历过一些艰难的事，但没有1975年在部队这一年经历的三次急难险重任务让我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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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天福 四川三台人，1956年6月出生，1973年12月入伍。历任陆军第二十师五十八团一营一连战士、班长、排长，团政治处组织股干事，师政治部干部科干事，兰州军区守备一师一团炮兵营副教导员，师政治部干部科副营职干事。1986年11月转业，在四川德阳市建委工作，后任德阳市委组织部干事、副处长，德阳市工商局科长、机关党委书记、副局长、调研员等职。2016年7月退休。
　　 原文编辑：曹益民
　　 本文编辑：徐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