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真不甄，一把辛酸向谁申（2）

　　《在那象牙之塔》
　　第一章 老蒋
　　二、为稻梁谋
　　＂盖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曾是多少文人的良好愿望与美好追求。
　　老蒋这些年潜心鼓捣文章，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从不敢奢求能鼓捣出什么锦绣文章，更不敢奢望＂片纸神州贵，华章四海闻＂，而仅是＂著书都为稻梁谋＂，只求，能找到一本科学报公开发表，评个职称而已。
　　在老蒋这些年已公开发表的文章里头，不管老蒋戴什么眼镜，哪怕是用上显微镜还是放大镜，怎样翻箱倒柜，也只能找出一篇本科学报来。这让老蒋伤透了脑筋，还差一篇本科级学报，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学校的学报呀＂，许多好心人都这么善意提醒老蒋。
　　但老蒋深知，学校学报也不怎么好使，因此，他抓破了头皮，极其认真，终于整出了一篇，自我感觉良好的，自以为还能算得上是质量上乘的文章，小心翼翼交到学报编辑部。可没过几天，学报编辑就打电话告诉老蒋，说他的文章初审未通过，不能发，这也是老蒋意料之中的事。
　　时下，编辑们一般是高高在上的，有鬼神操弄＂生死权＂般的架势；而写文章的人，一般位卑在下，眼巴巴地瞅着编辑的脸色。可编辑们还经常戏说：＂一家不知另一家，和尚不知道士家，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苦衷＂。他们哪知道那些写文章平头老百姓的苦，简直可以说是砧板上，待刀俎切割的鱼肉一般。千辛万苦，抓破头皮，头发一撮一撮往下掉，才弄出的文章，到底能不能发，可不可以发，什么时候发，自己都作不了主，全由编辑说了算。最可怜的是，像老蒋这样足足花了两三个月，熬夜熬得眼圈都跟个大熊猫似的，可最终还是被编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行＂，就无情地给＂秒杀＂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同事劝老蒋去找一下编辑，去求一求人家，毕竟许多的事情，都是由人说了算，尤其是文科类的文章，没有一个客观标准，即便是＂裤裆体＂、＂屎尿体＂、＂梨花体＂……人家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即便是＂锦绣体＂，你说的质量上乘，人家说你不行，你说行，行也不行，最终，还是不服不行。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这是老蒋母亲小时候经常告诫老蒋的，老蒋这些年也一直在践行这一家训。老蒋这些年一直认为求人不如求己，任何事情都得靠自己发奋、努力、争气，就一定可以成功，老蒋也是这么教育自己儿子的。
　　同事王告诉老蒋：＂你真的已是一老古董，out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今三大扯蛋，四大怪事？＂
　　老蒋是一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宅男，哪有这等丰富阅历。同事王见老蒋不开窍，非常得意地告诉他：＂当今三大扯蛋是，靠工资买的起房那是扯蛋；靠努力能成功那是扯蛋；靠做事能升迁那是扯蛋。四大怪事是，做人的，不如做狗的受宠爱；做事的，不如拍马屁的受信赖；内行，不如外行提的快；忽悠的，比敬业的更豪迈。＂
　　同事王讲的话，听得老蒋一愣一愣的，真是让老蒋涨了知识和学问。老蒋心想，同事的话虽有点偏激，但貌似也有几分道理。听人劝，吃饱饭。老蒋听了同事的劝之后，果然还真傻傻地去找了一回学报主编，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老蒋这一年纪一大把胡子老长的＂瓜娃子＂（傻子），竟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居然是两手空空去的，回来自然也是两手空空。据说，还讨了主编的一顿没趣。
　　如今，连编辑都那么牛B，主编则可以说更是莫衷一是，傲慢自大，因为时势使然，那么大的市场需求，他们又手握刀柄，掌握了生杀大权。这个市场真是大得出奇：数量庞大的大学教师、中小学教师，还有企事业单位、政府机构、科研院所……想晋升职称的、项目结题发文章的、那么多硕士生、博士生要发论文才允许毕业的、甚至是本科生为了奖学金、保研发文章也得求他们……应该说，只要有评职称、报课题、做研究、毕业等需求的单位和个人都需要发表论文，都得求他们。由于僧多粥少，物以稀为贵，学报、编辑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老蒋他们学校学报的主编姓苟，这家伙老于世故，像泥鳅一般的圆滑。有头有脸的人来投稿那是二话没得说，屁颠屁颠地拍起马屁来，什么能有幸拜读大作，什么学报能刊发您的大作是荣幸尔尔。有一次，这家伙居然为了讨好一校级领导，也不惜花血本，连气都不喘一口就在学报同一期就刊登了该领导的三篇大作，让其他老师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可以说，这是自盘古开天地以来都闻所未闻的事情。对于比春雨还珍贵的只有寥寥版面的学报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吉尼斯纪录里也是少之又少，绝无仅有的。很多人都很费解，若你领导论文多的话，你可以自己买个书号，出本专著论文集什么的，反正书号费又不必自己掏腰包，何必去挤占这点有限的学报资源，而且，这样做意义也不是很大呀，我勒个去，别这样好吗，难道，仅是为了简单刷数据？若是平头老百姓一个，特别是像老蒋这样＂玩空手道的＂，苟主编是一点薄面都不给，简直是直接给拿下，或以学报版面吃紧搪塞，什么以后有机会再说，一推了之。
　　即使碰运气，有幸文章通过了评审，也得排队，也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特别是文科的文章，排队的人多了去了，等得你两眼直翻白。不服，一边哭去。如果你不去打点打点，意思意思，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能发，他就和你玩起了太极，什么研究研究，什么版面有栏目组稿要求，什么视情况而定，反正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答复，急得你直吐血。所以，为了能发表一篇文章，或尽快能发文章，许多人可以说是竭尽一切之能事：有请吃的，有送礼的，甚至还有不惜献身的……据说，已被逮起来的某核心期刊主编，竟因有人求，贪污受贿竟高达上亿元，情人几十个，私生子都有七、八个。像老蒋这种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世故的，自然是多年铩羽而归。
　　老蒋真想和其他有的老师一样，放弃晋升职称，但心，又确实有些不甘。
　　老蒋脑中曾多次疾速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老蒋自己给否定了，老蒋还因有这么一个念头而羞愧，简直可以说是，无地自容。
　　由于各行各业评职称、报课题、做研究、毕业等几乎都要有论文，因此催生了好些相关产业。单就论文来说，网上产、销、发表一条龙服务，太火了，而且是愈炒愈火，就单代发论文少则五百、八百的，多则网上居然也炒到七八千，甚至一两万。这项新生产业是朝阳产业，生意红火得一塌糊涂。一句话，简直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据说，如果需要专著，也一样有人代写。而且人家还是明明白白消费，代写是什么价，不代写，只代发表刊物是什么价，什么等级的刊物什么价，增刊什么价，非增刊什么价，明明白白、一清二楚，一目了然。这些机构有的信誉还非常好，至少比美帝国主义要强得多，这些机构很多还是发表之后才付款的，根本就不用担心它会像购买美国国债一样有可能会被耍赖。据说，老蒋的同事里就不乏有通过这种方式评上副教授或教授的。说实话，人家也只看你评没评上，根本没谁管你个鬼孙儿，写的啥？文章是谁写的，写得怎样？
　　当老蒋脑中一闪过这念头，顿时觉得头脸有些发热。人家是人家，自己是自己，自己怎能和人家一样呢？自己是正宗的，有假包换的科班出身，如果还有这般龌龊的想法，不是给老祖宗丢脸，给孔夫子脸上抹黑，让自己在物欲横流、急功近利的市场中轻易地迷失了自我吗？怎么办呢？老蒋在心里无数次追问自己，可一直找不到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老蒋，好几次想放弃评职称，但心，确实有一些不甘。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