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端午节轶事

　　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金碧楼西，衔得锦标第一归。
　　宫衣亦有名，端午被恩荣。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自天题处湿，当暑著来清。意内称长短，终身荷圣情。
　　五月五日天晴明，杨花绕江啼晓莺。使君未出郡斋外，江上早闻齐和声。使君出时皆有准，马前已被红旗引。
　　两岸罗衣破晕香，银钗照日如霜刃。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雳惊，竿头彩挂虹蜺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桡。
　　疮眉血首争不定，输岸一朋心似烧。只将输赢分罚赏，两岸十舟五来往。须臾戏罢各东西，竞脱文身请书上。
　　吾今细观竞渡儿，何殊当路权相持。不思得岸各休去，会到摧车折楫时。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松。等闲惊破纱窗梦。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游人都上十三楼。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菰黍连昌歜，琼彝倒玉舟。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小雨湿黄昏。重午佳辰独掩门。巢燕引雏浑去尽，销魂。空向梁间觅宿痕。客舍宛如村。好事无人载一樽。唯有莺声知此恨，殷勤。恰似当时枕上闻。
　　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万事一身伤老矣，戌葵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深院榴花吐。画帘开、束衣纨扇，午风清暑。儿女纷纷夸结束，新样钗符艾虎。早已有、游人观渡。老大逢场慵作戏，任陌头、年少争旗鼓。溪雨急，浪花舞。
　　灵均标致高如许。忆生平、既纫兰佩，更怀椒糈。谁信骚魂千载后，波底垂涎角黍。又说是、蛟馋龙怒。把似而今醒到了，料当年、醉死差无苦。聊一笑，吊千古。
　　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蒻。
　　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沉魄。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念秦楼也拟人归，应剪菖蒲自酌。但怅望、一缕新蟾，随人天角。
　　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彩缕同心丽，轻裾映体鲜。
　　寂寥斋画省，款曲擘香笺。更想传觞处，孙孩遍目前。
　　少年佳节倍多情，老去谁知感慨生。不效艾符趋习俗，
　　但祈蒲酒话升平。鬓丝日日添头白，榴锦年年照眼明。
　　鹤发垂肩尺许长，离家三十五端阳。儿童见说深惊讶，却问何方是故乡。
　　石溪久住思端午，馆驿楼前看发机。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冲波突出人齐譀，跃浪争先鸟退飞。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碧艾香蒲处处忙。谁家儿共女， 庆端阳。细缠五色臂丝长。 空惆怅，谁复吊沅湘。 往事莫论量。千年忠义气， 日星光。离骚读罢总堪伤。 无人解，树转午阴凉。
　　又要过端午节了，老伴就从超市买来了各式各样的粽子，说是提前尝尝鲜。这些粽子是分别用红糖、红枣、蜜枣、葡萄干等配上上好的江米做成馅，然后用绿色芦苇的叶子包好，再用慢火耐心煮好的。看着这些花样翻新、垂涎欲滴的粽子，勾起了我对遥远年代过端午节时那些贫穷但美好的记忆。
　　在那些个年代，虽然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但是到了端午节，不管穷富，家家还是要吃顿上讲究的饭，说好听点儿的是纪念投汨罗江而死的爱国诗人屈原，实际是平常的饭菜太差劲，借过节来改善一下。如果不是这样，在中国五千多年的文明历史中，因爱国而死的人太多了，不能都用吃好饭来纪念，否则，今天纪念屈原，明天纪念岳飞，后天纪念文天祥，大后天又纪念于谦……这样爱国的英雄太多了，不就得天天纪念？在那个年代，可没有那么多好东西吃！
　　当时的生活虽然拮据，但粮食副食的价格非常低，猪肉才八角钱一斤。可那时农民劳动的工值更少得可怜，每个壮劳力劳动一天才给两角钱，经济好一点的村庄壮劳力的日工值能达到五角钱，那也是个不得了的事了。劳动工值这样低，村民们当然舍不得用几天劳动挣到的钱去买一斤肉来吃，所以不是节日或婚丧嫁娶或有重要的亲戚朋友来，农民们一般是不吃肉的。过端午节，一般的人家也只是割半斤八两的肉，比平时的饭菜丰盛一些，借以给节日增加点儿喜庆色彩。
　　穷一点的家庭过端午节也有不割肉的，但包粽子煮粽子是家家必须做的。我们村虽然不临大江大河，但村西有一条常年流淌的小河，河的两旁生长着无数参天大树，在河的上游，还生长着大片的芦苇。端午节到来前村民们就将芦苇绿色的叶子采摘回来，包上红色的大枣、白色的江米和红糖做成的馅后，再用细细的线绳捆好，然后放到大锅里慢慢地煮。煮粽子一定要用文火，要煮一夜才能将芦苇绿叶中的清香浸到江米里。粽子煮好后，先要给神仙、祖先上供，然后让长辈吃。长辈吃罢后，才送给街坊邻居们互相品尝。因为当时的经济条件有限，吃的东西金贵，村民们只是用粽子来祭拜一下屈原，决不会将粽子抛到河中喂鱼鳖虾蟹的。
　　我们这个地方过端午节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在节前设法弄到一条鱼或一只鳖，一直在家里养着，到了端午节这天早晨，将鱼或鳖的头剁掉，喝这些鱼或鳖的血。中午将这些鱼或鳖熬成汤，吃鱼鳖肉，喝鱼鳖汤，寓意是把鱼鳖吃掉了，这些个鱼鳖们就不能再去吃屈原先生了。尽管我们村边有一条小河，河中有的是小鱼小鳖小蟹，但村里人没有到河中捉鱼鳖虾蟹吃食的习惯，讲究一点儿的人，都是买一条鱼或一只鳖来打发这个习俗。
　　记得当时村里有个叫张三（化名）的人，因为穷，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娶上媳妇。有年端午节的前一天，他在村中转转，见家家都在包粽子、煮粽子，他也想包粽子，可他没有钱买包粽子的大枣、江米和红糖。往年他也没有包过粽子，都是东邻大嫂送几个，西院婶婶送几个，这节也就过了。他想，年年老吃人家的粽子，自己也给别人送点什么吧？但在屋中转了一圈，除了锅碗瓢盆、农具家伙别无长物，可这些东西自己都有用，没有一样东西可送。踌躇了半天，忽然看见墙角的铁锹，眼睛一亮，顺手将铁锹扛起，拿着个水桶和脸盆就向村西的小河边走去了。
　　端午节前已是初夏，小溪两边水草密布，偶有小花点缀其间。溪水的水草底下有不少小鱼小虾小蟹，它们或在四下徜徉，或悠闲地停在水中一动不动，偶尔也争抢食物，弄得水面一阵水花。因为水浅，它们争抢食物时，将水底的泥土翻腾上来，清澈的河水顿时一片混浊。河两边尽是高大参天的乔木，杨树、柳树、桐树、榆树等混然相杂，硕大的树冠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将小溪上的天空几乎完全遮住。夏天骄阳似火，但骄横的太阳却晒不透密密匝匝、层层遮盖的树枝树叶，树下阴凉遍地。过去农村没有空调，天气特别炎热时，经常有人拉一块苇席来此地乘凉。张三来到河边，望着小河两岸的自然美景，心情舒畅极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信步走到一个稍大的水塘前，脱掉上衣，拿起铁锹就在水塘边挖起了沟。
　　在我的家乡，农历四五月份是河水最少的季节，往常六七步宽的小河，在这时只是涓涓细流。张三把水塘边的沟挖好后，就把上游的水改进了刚挖好的沟里，使原来的水塘变成了死水塘，原来他要竭泽而渔！水塘没了进来的水，但还有水从水塘中慢慢地溜出去，过了一会儿，水位渐渐低了下来。他蹲在水塘边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想看看这个水塘里到底有没有大点儿的鱼和鳖。观察了半天，因为水草太密，鱼鳖们也不知道将要有危险的事情发生，都沉在水底没有动静。张三是个执拗的人，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只见他用铁锹将上游来水的地方用水草重新固定了一下，防止上游的水再流入池塘。又将下游的河道用带着泥的水草堵死，防止下游的水倒灌回来。等这些都做好后，他将裤腿挽起，跳进水塘就拿脸盆＂哗哗哗＂地就往下游的河道淘起了水。刚开始淘水，水塘中的大小青蛙就四散逃走了，等到水塘里只有薄薄的一层水时，水塘中的小鱼小虾小蟹们才知道灾祸来临，纷纷上蹿下跳、四处游走。张三看见鱼虾们惊恐不安的样子，心中非常兴奋，他慢慢地走到水塘的中间，往水中看了又看，见水底都是些小鱼小虾小蟹，连一条三四两重的鱼都没有，顿时大失所望。他直起身来，顺着水塘的淤泥踩了起来，希望在淤泥中踩到一条鲶鱼什么的，但踩了半天，一无所获。
　　张三懊恼极了，看着那群活蹦乱跳、四处游走的小鱼小虾小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脸盆慢慢地伸进水中，先让这些鱼虾游到盆中，控一控水，然后倒入桶中。舀了几下，就有多半桶了。他看着鱼虾们在桶里绝望地蹦跳着，忽然心生怜悯，觉得这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念而残害几百甚至上千条生命不值得！想着，踮起水桶，＂哗哗哗＂地将桶里的小鱼虾们重新倒入水塘里了。
　　当他垂头丧气地拿着水桶、脸盆、铁锹来到岸上，准备将上游河水重新放入池塘时，突然看见水塘一角的泥水里不时冒出一串串的水泡。张三看见，心中一喜，觉得可能有一条鲶鱼藏在污泥中，便提着铁锹，蹑手蹑脚地向冒泡的地方走去。来到冒泡的地方，他把铁锹猛地向冒泡旁边的污泥里一插，使劲一挥手向岸上抛去。出乎意料的是，这团泥并没有被人高马大的张三抛多远，只是落在水塘的边沿上，他有点儿诧异，觉得如果是条鱼，他这一甩，准能甩出一丈多远，可这是个什么东西呢？他赶忙跑过去看。刚跑到泥团的前面，发现泥团竟然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从泥团里钻出一只四五斤重的老鳖，顺着河沿的水草没命地狂奔，头上一对绿豆般大小的眼睛闪闪发亮。望着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张三欣喜若狂，追上去就用铁锹将它托住。此时老鳖的四条短腿只能在铁锹上划啦，再不能向前走半步了。
　　毕竟是一条小河，村中从来也没有人在河中捉住过大鱼大鳖，张三从河中捉住一只四五斤重老鳖的消息在山村不胫而走。物以稀为贵，所以来邻居家看老鳖的人络绎不绝。
　　我当时十岁左右，也随着人们去看老鳖。进得邻居的院子，我见老鳖爬在一个大洗衣盆的中间，把头缩进乌龟壳里，一动不动地任凭人们评头品足。望着这个缩头缩脑的老鳖，我觉得它好无助，好可怜。这时有人对张三说，这东西鬼精鬼精着呢，咱们说的话它都能听懂，只是不能说话而已，大家刚才说端午节的早晨要剁它的头，说不定半夜它就逃跑了，你要好好看住它啊。
　　老鳖能听懂人的话？这事还真稀奇！不过，我当时忽然想起《西游记》上那个驮唐僧师徒过通天河的老鳖不就能开口讲话吗？可眼前这个老鳖——我仔细地观察了好一阵爬在洗衣盆中一动不动的老鳖，觉得它即便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但逃走的希望几乎是零了。
　　张三回家后重新梳洗了一番，似乎还换了一件衣裳。当大家问他是如何将这只老鳖捉住时，他便绘形绘色地讲起了从水塘里捉住老鳖的经过，看那情形，不亚于在抗日战场上活捉了一个日本鬼子。有人问他，不知你怎样处置这个老鳖？他说，明天就是端午节，按规矩在太阳不出山前将老鳖的头砍下，鳖血自然是我喝了，然后熬一锅汤，中午大家都来喝。
　　张三的切菜板上放着一堆街坊邻居送来的粽子，他见我仍然在看鳖，就拿过一个粽子让我吃。我剥开包粽子的苇叶后小心地问他：＂这东西真的能逃跑了吗？＂
　　＂不要听他们胡咧咧，跑不了的。＂张三说着，就将洗衣盆中的老鳖倒在院中。不要看老鳖的样子笨忽忽的，但它跑起来出奇的灵巧。它在土院子里飞快地爬来爬去。我可不敢动它，听说这东西咬人咬得挺狠的，只要咬住就不松口，而且伤口还不容易好。
　　张三见众人都散了，就拿过大盆严严实实地将老鳖扣住，还搬了块石头压在洗衣盆的上面。看着被压住的老鳖，我想：可怜的老鳖呀，这次你是在劫难逃了。我问张三：＂你把老鳖扣住，不喂它东西吃吗？＂他说：＂这东西耐得很，几天不吃不喝死不了，听说南方还有人用它垫床腿，四个床腿各垫一个老鳖，几年还死不了呢。＂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知是可怜还是凄惨，难过得很。
　　晚上睡觉前，老是想象张三剁鳖头的样子：张三一手拿刀一手按着老鳖，＂啪＂的一下，老鳖就身首分离了，他端起鳖血＂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嘴上脸上到处都粘上了鳖血，想了一会儿，这觉就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起床晚了，没吃早饭就对我娘说要到邻居家去看老鳖。我娘说：＂你不用去看了，那个老鳖昨夜跑了。＂
　　＂跑啦？昨天张三扣老鳖时我在旁边，用大盆扣住后，他还在上面压了块石头，这东西怎么能跑了呢？＂我娘也不知老鳖是怎么跑的。
　　我来到邻居的家里，见好几个人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议论，张三一脸无辜地站在院中，他脚下放着扣老鳖的大盆和压大盆的那块石头。夜晚，老鳖趁邻居熟睡之际，不知用何功力，遁走了。
　　端午节很快就过去了，小小的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那个挣脱厄运遁走的老鳖从此就没了下文，许是趁着茫茫夜色又回到村西小河中的污泥中去了吧。细想起来，屈原是被汨罗江中鱼鳖虾蟹的祖先们吃掉的，我们村前小河中土生土长的这只老鳖应该同他的死没有什么关系吧？可为什么要让这个无辜的生命为千年前那个伟大的生命殉葬呢？
　　记得当时许多人都为没能喝上熬这只老鳖的汤而感到遗憾，我却为这只老鳖能够侥幸逃走而庆幸。我盼望这个老鳖逃到河里后，一定要在河水中的污泥里藏匿好，因为我们人类每年都要过一个端午节，如果以后的端午节再有人将它抓住，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