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故乡有狼

　　乡土散文：故乡有狼
　　文：辛增
　　狼，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便打上了阴险凶恶狡猾的烙印，特别是它那狰狞的面目更使我恐惧。小时看过＂大灰狼的故事＂，印象颇深。大灰狼戴着头巾，穿着花衣裳，一条美丽的围脖掩盖了它的锯齿獠牙，两只险恶的眼睛瞬间嬗变成慈眉善目，把尾巴夾在腚沟子里，用后面的两条腿立起来走路。㧟着装有美食的篮子，口称姥姥，去敲外孙女的门，它那温情可亲的话还在我耳边萦绕。现在想起来，也吓的浑身拘挛乍冷。小时候没少听大人讲狼的把戏和故事。狼能学小孩子哭女人笑。狼在你察觉不到的时候，从后面轻轻地把两只前爪搭在肩上，当你一转头的时候，＂咔嚓＂一口咬断喉咙，便是它的一顿美餐。还讲，它扬头朝天一声吼，所有的狼便风驰电掣般聚来，一齐向目标攻击，猛虎架不住一群狼。它那发着绿光的眼睛更瘆人，恶恶势势地盯着你。有时为了达到目的，把险恶的眼睛眯缝起来，表现得很温和，瞅准时机再下口。要不人们说＂狼精＂呢。
　　小时候经过狼进村的事，大人们举着火把，拎着锹镐，猛烈地敲着脸盆和饭盆，全村的狗一齐上阵，狂吠声震撼山谷。爹回来说：＂狼走了。＂妈问：＂怎么不跑？＂爹说：＂它还慢打芍药地迈着步子回头看呢，狗也不撵了只是站着咬，你说狼能害怕吗。＂妈说：＂这狼也真没法治了，成精了。＂还说：＂狼的能耐大了，用嘴咬着猪耳朵，用大尾巴赶着，猪吓的连哼一声都不敢，不急不慢地把猪赶走了。＂我听了，吓的赶紧把头钻进被窝里，大气不敢出一声。爹又讲了一个故事。很早以前，在一个鬼龇牙的冬天夜里，咱村有一个姓张的人赶着牛爬犁从山里往家走。突然牛喘起了粗气，发出＂吐噜吐噜＂的狠声，四只蹄子踏在雪路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姓张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四只发着绿光的眼睛射向牛爬犁，不紧不慢地跟着牛爬犁有二十几步远。他吓坏了，＂狼！＂嘴都喊不出声了。他猛抽老牛，牛拉着爬犁猛跑，后面饮牛的铁拔筲子＂叽哩咣啷＂更响。爬犁快，狼就快，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他知道了，原来狼是害怕拔筲子发出的响声。他虽然心里明白了点，但还是吓得心发慌出冷汗，心想赶快到家。当爬犁转过山脚，看见远处有一点灯光，于是他扔下爬犁，向有灯光的人家疯跑。两只狼见此，只是蹿了几蹿，把姓张的扑倒了。老牛猛地冲上去，用两只角把一头狼抵在坚硬的雪道上不能动了，另一头狼把姓张的拖走了。这个故事在家乡从早年流传到今。爹说：＂遇见狼不要慌，就能想出办法去对付，狼也怕人。＂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来的，狼是没见过，但它的形象早已在我的心中活起来了，再说小时候看画册也看见了狼长的是个什么样。
　　看来我是把话说过头了，后来还真的看見了狼，活的野狼，就在我的故乡。那是一九五七年的秋天，我考上了中学，由于家庭生活困难，学校给我了一份困难助学金审批表，需要由当地的长流乡政府签字盖章才生效。乡政府距我们葫芦套村有二十里左右，而且要趟过西边的哈尼河，再爬山下岭才能到。乡政府秘书很好，看了村里的签字，便也签了字盖了章。我揣起审批表，兴高采烈地往家走。此时的日头已西下，耀眼的那轮秋阳把山河照得明晃晃，徐徐的秋风吹得我神清气爽。来到河沿，脱了衣服准备过河，见河对岸的上面有一条大狗趴在沙滩上。当我夾着衣服趟到河当间时，见这条大狗站起来，顺着我们洗澡时走的河沿小毛道向我到达的东岸走来。我一看，这条狗的头像驴头的样子，两只耳朵尖尖地立在头上，腰身长，腿挺高，拖着一条长长蓬松的尾巴。我一看，这哪是狗啊，正像我印象中的狼。我的头发立刻奓了起来，心想，不好，一定是狼。于是我回头上了岸，拣起一块大石头扛在肩上，重新趟河。心里琢磨，真要是狼，这一块石头能抵得了它吗？越想越怕，＂砰＂的一声，把石头扔进河里，扭头快速地趟回西岸，我一偏头，见那头狼高高地坐在我上对岸的陡坎下面。我没顾得再穿衣服，向下游跑去，来到平时熟悉的浅河床，＂稀里霍啰＂地趟过了河，这时我也影影绰绰地睄见那头狼站了起来，也向下游走来。我冲上了岸，抄近道，连衣服也没穿，蹿上陡坎，没命往家奔，满头满身是汗，那不是累的，是吓的。我跑到人家旁边，没看见狼的影子，穿上衣服，心稍稍平静了，渾身也没觉得轻松。跑到家里，妈见我脸色不好，问我，我便把经过说了。把妈吓的眼睛瞪得溜直，话都说不出来了，老半天才缓过气，说，那就是驴头狼，可厉害了，咱村有好几个人都看見过。我急忙找那张表，还好，仍在兜里。妈说，别想那张表了，保住了命那是天大的事，妈的这句话又把我吓了一愣怔。爹回来听说了，也吓得直抽冷气。说，这头驴头狼还是狼头呢。还说，要说咱们人是看不见狼的，它趴在道边的草棵子里，抽冷子蹿出来截道，可吓人了，再以后可別一个人走了。又说，别说是西河沿，东河沿北河沿南河沿都有狼，它白天藏起来，一到晚上就出来作祸。又说，还想告诉你们一个事，大前天西山沟里的老李家，把一头二百多斤的肥猪听说叫狼给赶去了。我们吓的都没话说了，妈妈只是＂啧啧＂着嘴。
　　这在我一生中算是能避开险境的一场遭遇了。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上个世纪，可能是七十年代吧，看到了在人民日报的副刊上发表了《北大荒姑娘》的一篇散文。作者姓杜，名字忘了，但情节还记住了。写的是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姑娘走在旷野的小路上，她下意识觉得后面有谁跟着，回头一看，是一头狼尾随其后，她为之一振，立刻清醒，反而放慢了脚步，撅下路边的草条子，系成一个个大圆圈子放在路中间。她一直这样做，做一个放一个，放了无数个圆圈，自然摆了很长一段路。姑娘用眼角睄见，笑了，狼看见圆圈都避着走，或跳一下过来。我今天也想：＂狼是不是也觉得那些圆圈子奇怪，因为狼的精明，是不是在琢磨着有害自己。＂姑娘猛转身顶头向狼冲去，狼吓的望风逃，消失在荒原深处。这篇散文读后品味甘之如饴，作者妙笔生花，栩栩如生，如身临其境。啊，聪明的姑娘，冷静沉着，用智慧制服了凶险的恶狼。而我，却是被狼吓的望风而逃。后来寻思寻思就笑自已，也算侥幸，尽管天赋和胆识不一样。
　　今天回故乡，和还健在的当年小伙伴又提起狼，他们说：＂看不见狼了，真的看不见了，没有狼了。＂我们默然，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也真的说不出来。
　　后来从书上看到，狼真的是阴险凶恶狡猾的，却有着一夫一妻制的终身爱情和爱子如命的本性，还有将死之时把躯体奉献给子女的狼品，还有，人若为它们解决了饥饿，也有感恩之举。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望着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我心里有一种冲动，我真想大声对父亲说，不论我多大岁数了，我依然还是您眼中的小孩子，在我犯迷糊了，或者做了糊涂事，我真的很想您能随时在我的耳边棒喝一声，或者，用您曾经有力的大手狠狠抽打在我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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