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记忆中的窖姜 文:张宗龙 小时候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其中窖姜最让人难忘,辛苦中充满了乐趣和希望。 窖姜,就是把地里收的生姜,存到地窖里,待价格高些或农闲的时候再卖,窖相当于现在的冷库。 家庭联产承包制在我们村开始实施时,我们家分到了六亩地。这其中有只能种红薯的山坡地,有能种谷子和玉米的低洼地,也有能种麦子的水浇地。南坡一片、东坡一片、山脚下一片,感觉很分散。那时候土地可是我们家的命根子,一家七口全靠从地里刨食,所以要让每块地都发挥最大效益。我爷爷经常在地里一干一天,连吃饭都在地里,把每一块土坷垃都捏得粉碎,把地整得又平又软。但由于没钱买化肥,农家肥又少,产量一般很低,每年收的小麦除了交公粮的,所剩不多,玉米、红薯、谷子一类的杂粮就是我们一年的口粮,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几顿白面的馍馍和饺子。 随着我们几弟兄长大,爷爷奶奶渐渐年老,用钱的地方多起来。那时我们家还住在用土夯墙、用麦草苫顶的土房子里,如果不提前攒钱并预备盖新房的材料,将来哪个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家来呢。那时用钱只能靠卖粮食换,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我们家人口多、打的粮食少,即使有多余的粮食,卖的钱也只够买盐打油、购置农具、人情往来。那时我爸和我叔农闲时就到北山打石头,用炸药把埋在土下面的大石头炸开,用锤子和钢錾打磨成长方形或正方形的石块,运到山下卖给盖新房的人做墙基,一车大概能卖三块钱。而打磨时凿出来的碎石块,大小形状不一,也是有用处的。我和我妈过几天就上山拉一车,运到院子里存着,预备以后我们盖房用。那时打石头好像是我们家唯一的额外经济来源。 我爸在上学时有个亲密的好朋友,住在离我们家二十几里外的后枣村,后来我认他做了干爸。有一天,干爸给我们家带来了一些生姜种,劝我们种一些生姜。生姜除了当调料,也可以入中药,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和渗透能力强的沙土,我们这儿很适合。生姜是一种经济作物,收了能直接卖钱。但生姜种植却不容易,先要施以腐熟的农家肥,加入适量的钾肥,深翻并平整土地后,株与株间隔30厘米、行与行间隔40厘米下种,后续还要拢沟、培土、追肥、打药、浇水、排水,全过程都要行家指导。好在干爸常来我家帮着种植和照管,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家第一次种的一亩多地的生姜眼看要丰收了。 生姜丰收后,就遇到了储存和销售的问题。那时没有菜贩子到地头去收,更没有网上卖货,收了只能直接到集市上去卖,一是新姜刚下来价格低,二是也没有时间到集上去零卖,只能先存起来,等到冬天或年前拉到批发市场去卖。要想存生姜,唯一的办法就是挖窖,窖要挖到地下十几米深,既要能保暖,防止冬天冻坏;又要能保鲜,防止姜发芽或变干。而我们那儿离微山湖近,村子周围小河和水沟很多,往下挖2米就能见水,不能挖窖。这时又是我干爸解决了难题,他们那儿在龙山脚下,地势较高,家家都有挖窖的习惯,冬天储存萝卜和土豆,秋天就存姜。他让我们收了生姜,拉到他们窖里存下,到农闲时连同他们家种的一块拉去卖。 人勤地不懒,丰收的喜悦总是让人振奋。看着那一块块硕大的生姜,鲜黄的颜色、嫩胖的身材,让人有一种仿佛看到了钱的感觉。我们小心地把茎干掰掉,把土去掉,装入柳条筐中。生姜的产量很高,当时一亩地能收千把斤。我们把装好的生姜装到架子车上,就要送到干爸家去窖姜了,通常我会跟着去,这也是我盼望的。 从我们家走到干爸家,有二十多里地,中间经过界河集。我爸会在这儿买些礼物,也会在集上给我买一碗羊肉汤或丸子汤,外加两个烧饼,让我吃饱喝足,好拉偏套。过了界河集再往东经过万院村,就慢慢上坡了,车拉得越来越吃力,腿也越来越酸,到这时我才知道一向勤俭的老爸为啥先给我买好吃的了。再经过一个叫皇娘沟的村子,地势突然升高,看见龙山近在眼前了。这时要接连经过三个十几米深的大坡,那坡度能达到70多度,到了最难走的路段。下坡时由于车上荷载重,惯性大,往往刹不住车,我爸便让我蹲到车的最后边,用身体的重量甚至用鞋底来帮他刹车。我蹲在车后头,往往能感到我爸被架子车撵着跑,有几次要翻下去了,我便暗暗咬牙使劲,想用自身的重量拖住架子车。那时的路都是土路,车尾摩擦地面扬起的尘土能把我整个盖住,一个坡冲下去,我就浑身是土了。尽管冲下去有危险,但比拉上去却是轻松多了。车子冲到沟底后,不能休息,要趁着下行的惯性一口气再冲上坡去,至少要冲到一半的地方。再往上拉,这就是考验人耐性的时候了,我爸驾辕,我拉偏套,走S型,一步一步往上挪,屁股撅得高高的,上身都快贴到地面了,感觉腿象面条了,但不敢停,一停就可能滑下去了。一个坡上去,人就感觉要晕倒了,浑身软绵绵的。冲到坡顶,我爸常常要坐下抽棵烟,我吃两口袋的煎饼,然后冲击下一个高坡。 说起来只有二十几里路,但折腾到干爸家一般就黑天了。他们家为我们做了好吃的,吃饱睡一觉,第二天才真正开始窖姜。 姜窖一般都挖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有专门的小路通过去。窖姜开始前,要把盖子打开通会风,防止中毒,干爸顺着窖井侧面挖的脚窝子,一脚一脚下到窖底,他在下边接姜并负责摆好。我爸则在上边,一桶一桶往下送,那一桶姜足有50多斤,长长的麻绳下坠时,上边的人是很吃力的。这和从井里提水差不多,只不过提水时是往上使力,下姜时是往下用劲,那粗壮的麻绳常把手掌磨出血泡。我则在旁边负责往桶里装姜,活不累却单调,看着旁边龙山上的大青石,我很想上去玩会儿。有时,我也吵着想下到井下看看井底下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象电影《地道战》里边的地道那样,又平整又光滑,这时干爸就会吓我说,下边有妖怪,有时还会有鬼,只有大人才能下去,我便不再提下去的事。 看着一桶桶的生姜被放到井底,我便想象着到冬天的时候,再提上来就能卖很多的钱,我们家就可以盖新房了,这时就忘了来时的辛苦,盼着下一年还来窖姜。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若侵权请联系删除。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