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摄影

　　我讲过我的爷爷，讲过我的姐姐，今天讲一讲我的老爸。老爸值得讲的事情太多，2008年左右，曾经写过一篇博文，试图讲得全面些，不想那篇＂未完待续＂的博文很多读者评价说像小说提纲，后来就再也没续过。昨晚无事，在家翻拍一些家里曾经的黑白照片，让我想起很多关于爸爸摄影的事。
　　老爸曾经是个摄影爱好者，其实算不上是摄影，只能说是对＂照相＂感兴趣。不过，这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情。老爸家穷，对于＂照相＂这件事，完全是在家境并不宽裕的状态下挤出钱来投入，而且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自己摸索。
　　老爸拥有第一台黑白照相机那年，据哥哥跟我说，我还在穿开裆裤。哥哥说，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满家里只有我自己在玩，找爸妈找不到。我俩饿得实在没办法，哥哥在厨房翻箱倒柜扒拉出一个窝头跟我分着吃了。
　　人哪去儿了？
　　老爸拿着新买的照相机，带着老妈去麦子地里照相去了！忘记了回家做饭这回事！
　　那台黑白照相机现在还在哥哥手里保存，这不仅是当年老爸的心肝宝贝，也是我们一群孩子最早的摄影启蒙工具。红梅牌，还是单反的嘞！相机外有一层真皮外套，具体的功能键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下边有两个圈，相机每次打开的时候，顶部的四片折叠片会次第打开，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爸爸那时候应该就跟现在的我同龄吧，三十三四岁，我那时候也就是刚记事，做为爸爸的摄影模特的时候比较少，翻翻家里的老照片，哥哥姐姐和老妈的更多些。
　　但是记得有一次爸爸给我和哥哥照＂拍苍蝇＂的照片的情景。这张照片，曾一度是他的得意之作。我和哥哥蹲在正屋的地上，我面前放着一个瓷罐的苍蝇篓，哥哥拿着苍蝇拍做拍苍蝇状。
　　摆拍！绝对的摆拍！因为我还记得爸爸当时对我说：＂看我这看我这，心子，笑一个。＂——＂咔嚓！＂然后就有了这张照片。
　　这应该是我五岁之前唯一一张对照相情景有记忆的照片。其它的应该还是因为我太小，没有什么大的记忆。比如下面这一张和哥哥的合影，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倒是对哥哥这身衣服有印象，妈妈亲手做的。哥哥穿着它特别神气。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王朔笔下的＂方枪枪＂。
　　关于爸爸的摄影，其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只不过是每次爸爸洗照片时，在我家东屋临时洗照片的场所。爸爸的照片从来都是自己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的日本相纸和药水。这些家当，都封在一个大木头箱子里，放在我和姐姐的床底下，平时我们谁也不敢动。
　　我记得东屋的墙上，有一个度数不高的灯泡，灯泡被爸爸用红色的漆涂了颜色。大多都是我已经躺在床上睡眼朦胧的时候，看见爸爸把藏在我床底下的大木头箱子搬到东屋，然后能听见他用插销把东屋的门插上的声音，随后灯泡散发出一种昏暗的橘色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洗照片了。
　　爸爸具体洗照片的情景，谁也没见过，因为这一切都必须是在黑暗下完成的，不能有人打扰。我也是后来看到许多电影里有别人在暗室洗照片的镜头，才能联想到老爸当年是怎样拿着一副镊子捏着相纸的陶醉神情的。家里很多黑白照都还会有一些叶子状、云朵状的外边（我和哥哥拍苍蝇那张就是云朵状的），就像现在美图秀秀里的外框那种感觉，但那些都是爸爸在洗照片的过程中通过一些剪纸投影想着法自己琢磨的成果。
　　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就不再自己洗照片了。四年级的时候，一台傻瓜彩色照相机取代了我们的红梅，每年元宵灯会的时候，我们的身影都会在那些散发着彩色灯光的灯笼前从照相馆里冲洗出来。
　　但是自己还会深深地记得，拿着我们的红梅，爸爸教我们从相机上边的取景器看镜头。每当家里李子树开花的季节，我们就站在树下，从镜头里看白色的花朵。买不起胶卷的时候，我们就拿着相机取镜头玩。
　　如今，照相变的是越来越容易的一件事情，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爸爸举着相机的样子了，家里聚会，给我们照相的都会是老哥了。数码时代，那些可以随意删除，自由拼合的照片才更仅仅只是＂照相＂，瞬间可以按照我们看到的、想要的样子定格。但对于＂胶片＂时代的父亲而言，我猜，那种在药水中逐渐成形凝定的图片，才更是他心中的摄影吧！
　　始终认为，父辈那代人对爱好的付出与钻研，是我辈学不来的。我虽然从未拥有过一台真正的相机，但偶尔也爱用手机拍几张。自我感觉还不错，哈哈，因为一直记得老爸教我们说的——＂按快门，手别抖＂ ！
　　2015-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