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思念

　　大家好，我是林下煮酒。欢迎诸君围观评论，点赞关注。忠于内心，清醒生活；有君同行，三生有幸。
　　母亲，清明又至！这是您去后的第八个清明节了。暮天阴云重，萧萧雨正霪。柳色绿依旧，不见儿娘亲！母亲啊，儿是多么地思念您啊，唯有临茔一哭，方能稀释一下这思念的苦楚
　　但是身为女儿，这是我的原罪，我不具备参与祭祀的资格和权利。我只可以生前分担赡养您的责任，但我不享有四时祭奠您的自由！
　　我思念着我的母亲！可是，我也爱着我的小弟和弟妹、侄辈。我只能屈从于女儿家不能回娘家参与祭祀的封建陋习，在心里默默地遥祭您，就让春风捎去我滚烫的问候吧，就让春雨带去我拳拳的情意。
　　母亲，都说生前的病会随着离世而消除，那么，您是否在彼岸已恢复如初？您现在能如偏瘫前那样，健步如飞了吗？您又能声如洪钟地自由说话了吗？那被病魔封冻的身体，是否已像春风拂过冰面，涣然冰释？
　　美丽善良的母亲
　　母亲啊，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您在沉寂僵卧中度过人生最后的八年！您原本是那么精神健旺的一个人：热烈，通达，整洁，自律；居然缠绵病榻长达三千多个日子！
　　在这树叶一样稠密的痛苦日子里，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近似植物人一样僵卧病榻！尤为残忍的是，病魔剥夺了您肢体的健康和自由，践踏了您生而为人的权利和尊严；却单单保留了您大脑的清醒和思考的能力，让您在意识清醒中，眼见着自己的肌肉日渐萎缩，眼见着别人的眼神日益寒凉，眼见着儿女的生活战车轰轰烈烈地从自己身边驶过，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静默地旁观。
　　在您走后，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梦到您健健康康地走在我的前面，我惊喜地唤着您，向您快步追去，但是总也追不上，追不上，以至于急到大哭醒来。
　　母亲，您一生最是爱美、爱干净，晚年却偏偏如此无能为力，只能躺在那里，接受儿女的侍奉。一张床单或者棉被，就是您遮羞的衣服了。饭后敷衍潦草的漱口，就代替您每天的刷牙了。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剪成了容易护理的参差不齐的寸头。
　　您每天被迫被儿女们掀开被子，赤身裸体地擦洗按摩着身体。母亲呀，您眼看着自己的尊严，像秋叶一般可悲地凋零，心内该是何等的羞愤无助，何等的凄苦悲伤！
　　母亲，在我敲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命运对您的极大恶意不仅仅在于它碾压了您的健康，更在于它粉碎了您身为人母的尊严！我痛悟我们对您的照顾是多么地粗糙！我们自觉已对您倾尽为人子女者最大的孝心，可是我们可曾深切地体恤过您失去尊严的痛苦，可曾感同身受地体会一个母亲，在儿女面前被迫袒露的耻辱？
　　没有！我们只顾着悲叹着自己的艰辛了，我们只顾着痛哭自己的不幸了。当我们拖着疲累的身体下班，扑打着生活落在肩头的尘土时，我们看向床角像儿时的我们一样、嗷嗷待哺的您，我们禁不住喟然长叹，带着疲惫和烦恼，开始履行我们身为儿女的职责。
　　您安静地躺着，无比乖巧地配合着我们或温柔或粗暴的动作，脸上含着讨好的笑，时不时用仅能活动的左手，轻轻地拉一拉我们的衣袖，口中啊啊地＂说＂着，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母亲对于儿女永恒的爱和牵挂。
　　村民们都羡慕您生养了一群好儿女，说您瘫痪了这么多年，身上永远被护理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味，也不怎么生褥疮。就连去给您照相核查身份的乡里干部，也夸您被伺候得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您想要的生活！这不是一种幸福！我知道您宁愿像村里的雷四娘，虽然没有得到儿女们多么精心的照顾，但是却能漫山遍野地馏花生，拾麦穗，捡玉米。自食其力，好不快意！可以在和煦的春风里，挖二月的茵陈，和三月的荠菜；可以在秋日的高天下，拾饱满的豆荚，与香甜的稻穗。生有所托，老又何惧！就像龟宁愿享受曳尾涂中的自由，也不愿拥有巾笥藏庙的尊荣。
　　农村老人在地里捡花生
　　母亲，这样毫无质量的生活，您饱受了八年之久，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夜，您得到了解脱。您走时，没有惊动任何儿女，像一片雪花，安静地孤独地踏上了归程。这是您最后的慈爱和尊严。您不忍惊扰儿女的清梦，沉默地唱响了最后的离歌。
　　母亲，您终于能见到早逝的长姐和长兄了吧？他们可还是生前的模样？长姐还是三十九岁尚为年轻的面庞吗？长兄还是四十一岁风华正茂的俊颜吗？
　　长姐如果健在，她今年已经是年逾六旬的老妇了呢；长兄假若尚存，也已是年逾花甲的老翁了。假如他们天年尚享，也该过上旅游、跳舞、喝茶、下棋的休闲生活了吧？
　　母亲，在您走后两年，三叔也去了彼岸。姑嫂叔侄们也算是在彼岸团聚了。愿你们在彼岸仍然能相互帮衬，和和睦睦，一如叔嫂互敬、母慈子孝的生前。
　　勤劳能干的三叔
　　母亲，儿多少次想去您安眠的西沟，给你奉上瓜果鲜花，珍馐纸钱；但每一次都惶恐不安，忧馋畏讥，止步于世俗的门外，隐忍于村民的非议，惴惴于亲人的眼神。
　　母亲啊，清明将至，原谅儿只能在这个寒凉的雨夜，长歌当哭，隔空遥祭，来倾诉我对您和三叔、哥姐的无穷思念!
　　没有牺牲玉帛，没有甘澧香烟，只有孝心一颗，真情一片，和着淋漓的泪水，供奉于字里行间，呜呼哀哉，尚飨！
　　2021·4·3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