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上学时

　　杨生录
　　前几天刚刚下过的一场大雪，经过数日的风吹日照，向阳处的雪现在大部分已经消融殆尽，但田野里的残雪依然斑驳可见。在田埂上和沟渠边背阴处的积雪甚至有些顽固不化，这几天反倒被寒风吹得冰一般地坚硬。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屋外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但农家小屋内却温暖而舒适。
　　屋内被辛勤的女主人收拾的干净整洁。土炕被烧得有些发烫，火盆里的火苗正一闪一闪地燃烧着，灶台上，锅里的米饭正＂噗、噗＂地往外冒着热气，那快要出锅的米饭正散发着阵阵的米香味。
　　母亲忙着在锅台前炒菜，刚下到锅里的青菜遇到烧红的油锅后，正＂滋滋＂地响个不停。那淡淡的米香味，那浓浓的菜香味相互交织着，总能激发起一家人浓浓的食欲。
　　三个小男孩儿扒在灶台前，焦急地等待着早饭。为了能早点儿吃到饭，他们在轮流帮母亲拉风箱，那风箱被三个小孩拉得一阵紧似一阵地＂啪啪＂地响着。
　　这家里共有五个孩子，孩子们个个健康活泼。他们都穿着单鞋，棉袜子是父亲用自家的羊毛捻成的毛线织成的，袜子的脚尖和脚掌处被母亲破了补，补了又破。经过这样反反复复地缝补，现在除了脚背处还能看到毛线外，脚尖和脚掌处早已经看不到毛线了。
　　大孩子上身穿一件黑色的棉袄，棉袄上已经补了多处补丁。下身穿一条蓝色土布棉裤，棉裤已经穿了好几个冬天了，现在看起来已经略显短促了。由于棉裤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拆洗了，所以大腿处的污垢，已经被时间磨炼得有些光亮照人了。裤子的＂前开门＂处，由于常有尿滴滴在上面，所以，此处已经变得光滑而坚硬，为此常常有大人们取笑他总是把尿尿在裤子上。
　　第二个孩子也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裤棉袄，由于裤腰带系得松松垮垮，所以那条棉裤的裤裆总是吊得老长老长。他头上戴着一顶藏蓝色的棉帽子，那棉帽子的帽檐总是耷拉着，戴在头上后必须不时地用手掀一下帽子，不然那耷拉着的帽檐就会遮挡住视线。
　　第三个孩子大约有五六岁，已经快到了上学的年龄，他的那顶棉帽子捂耳朵的地方总是一边挽起来，一边永远塔拉着。
　　那时每家的孩子都多，孩子们也都很皮实，没灾没病的，只要能把肚皮填饱，其他的事似乎都不用大人怎么操心。
　　匆匆吃过早饭后，两个上学的孩子就出了家门。走出家门后，他们又到邻居家邀上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一起向学校走去。
　　今天的天气真冷，风像刀割一般吹得人脑门子生疼，平日里叽叽喳喳、活泼可爱的小麻雀今天也不出门了，偶尔见到几只也总是像一团团小毛球蜷缩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上学的路上，他们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背着书包，赶着捷径从萧瑟的田野里穿行，遇到沟渠里有冰时还能打上一阵＂老牛＂（陀螺），在这样的天气里常有孩子被冻烂了耳朵，冻肿了手背，但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事了。
　　就这样，他们顶着寒风，踩着残雪，一路玩耍，一路来到了学校。
　　校园里，带钥匙的同学已经早早打开了教室的门。走进教室，只见教室正中间端坐着一个用土坯垒成的土炉子，就连周围的桌凳也是用土坯垒起来的，稍有不同的是，只是在＂桌子＂的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水泥而已。＂凳子＂上铺着的是孩子们从自己家里拿来的烂毛皮、破床单之类的东西。
　　炉子里的火已经燃烧起来了，教室里有一股浓浓的煤烟味，幸好门窗上到处都是指头宽的缝隙。
　　走进教室，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烤火。早到的孩子们已经占据了＂有利＂的位置，迟到者只能在旁边＂打游击＂。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电影也是只有两三个月才能看到一次。等手脚稍稍暖和一些之后，大家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火炉，讲起了从电影和小人书上看到的精彩故事。讲到兴奋处时，个个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似乎自己就是故事里的角色。虽然教室里并不比外面温暖多少，但大家似乎忘记了寒冷，都沉浸在电影和小人书的故事情节里了。
　　就在大家争抢着表演故事里的角色的时候，突然，有个同学尖叫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同学听故事入神了，在把脚伸到火炉边取暖时，不小心把鞋子烤糊了。那位同的尖叫，引得大家一阵吵闹，一阵骚动。
　　就在这时，上课的钟声响了，于是孩子们迅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等待老师来上课。
　　等坐到位置上后，大家才感觉到原来每个人的脚都被冻的生疼。这时坐在角落处的一个小女孩子被冻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师可能是怕冻着嘴了吧，所以，他才在嘴里叼着一根烟，不断有烟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他腋下夹着一本书，双手放在两个袖筒里，蜷缩着脖颈走进了教室里。安慰了一阵哭泣的女孩后，他就带着大家一起在教室里用力跺脚，想以此使大家的脚稍稍暖和一些。跺了一阵后，感觉还是冷，老师又带大家到操场上去跑步，跑了一阵后，感觉脚没有以前疼了，身体也稍稍暖和了一些。
　　外面的风渐渐小了许多，太阳也从云彩里露出了她那惨白的脸。这时，老师又把孩子们带到教室的东墙边去＂挤暖暖＂。
　　东墙边既避风又可晒上那一点点惨淡的太阳。
　　到东墙根后，老师把大家分成男女两组，所有的同学都后背紧靠东墙，老师喊了声＂开始＂后，大家就齐声喊着号子＂一二、一二……＂边喊边一起用力，两边的同学奋力向中间挤，中间的同学尽量不让被挤出去。如果中间的同学被挤了出去，他们又重新加入到两边的队伍里，继续向中间挤。就这样，大家你挤我，我挤你。挤着挤着所有人的身上都暖和了起来。
　　太阳的脸终于红润了起来，这时，第二节课的钟声也响了，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纷纷跑进教室。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读书声便回荡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