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乡土爱情小说《悠悠黄土情》——接续路遥前辈的人生 第 十 三 章 春节过完了，高玉智一家也回地区上去了，高家村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中。 送走他二爸一家以后，高加林那慌乱的、不安分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他多么希望他二爸的这次到来也和上次一样，还会有人再出面给他安排工作。可一连过去了好几天，也没等来一丁点的好消息。他所希望的未能实现，可他不希望的却来了，来给他介绍对象的媒人接连不断地涌上了门，光正月初六这一天就来了两个媒人，其中有一个媒婆是高家村梁满囤他二妈，她给高加林介绍的对象就是山后张店村张二槐家的三女子。媒婆告诉加林爸妈说：人家女方不但不要一分钱的彩礼，还答应过门时陪嫁一头小驴驹。 人生电影剧照图片 加林爸妈很看好这门亲事，德顺老汉和高明楼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他们都希望加林去相看相看。这个时候，高加林满脑子里还都是刘巧珍的影子，再加上回学校教书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他哪有心思去相看对象呀。 高玉德老两口见自己的娃娃根本不把相亲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老两口急得吃不香睡不实，心里别提有多麻乱了。在他们高家沟的山前山后、一左一右的村子里，像高加林这个年龄的后生们，早就娶上媳妇抱上娃娃了，而自己的儿子到现在连个对象还没看下，做老子的能不着急吗。可别管怎么劝说，高加林就是不答应去相看对象。实在没办法了，高玉德只好把德顺老汉叫过来，让德顺老汉帮着自己一块劝说高加林。 德顺老汉来到高玉德家的窑里，坐在高加林身边的炕拦石上，先装上一锅旱烟点上，抽了一口说：＂加林，你今年多大啦？＂＂二十五呀。德顺爷，你咋猛然问这？我的年龄你咋还忘啦。＂听到德顺老汉的问话，斜躺在一摞铺盖上的高加林一脸的惘然，他回答完德顺老汉的问话，郁闷地把脸转向了里面。 ＂加林呀，我二十出头时恋上了灵转，灵转也爱恋我，可最后他被天津的买卖人引走了，我当时死的心都有啊。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灵转，那两年谁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不去相看。可一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呀，等我到了二十六七岁再想成家时，年龄已经大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等到二十六七才嫁人呀，到现在我还是光棍一个。你看明楼家的大小子，比你还小一两岁，娃娃都满地跑啦。你都这么大啦，再不着急要媳妇，就得像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一提到灵转，德顺老汉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躺在铺盖上的高加林心烦意乱地翻了一下身子，没好气地对德顺老汉说：＂德顺爷，打光棍就打光棍，反正我也不想要媳妇哩。＂ ＂你小子又说胡话，不要媳妇咋行？你爸你妈都六十几岁的人了，天天盼着抱孙子哩。你不要媳妇、不生娃娃，我们睡到黄土里都闭不上眼呀。＂看到高加林满不在乎的那个样子，德顺老汉有点生气了，他把烟袋锅在炕拦石上使劲磕了两下，举起手在高加林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见高加林还是不同意去相看对象，高玉德老汉眼里转动着泪花说：＂加林，咱高家沟除了放羊的狗娃，二十五岁还没娶上媳妇的就你一个了。以前咱家日子紧吧，没钱给你说媳妇，才一直耽搁到这。现在有你二爸帮衬着，咱有这个条件啦，千万不敢再耽搁下去。我和你妈不看着你娶上媳妇生下娃娃，咋有脸到黄土里去见先人。＂ ＂加林，别管怎样，张二槐家那三女子咱先去相看相看，你要看中了咱再让媒人去说合，要是实在看不上，也不为难你，你总不能一个也不相看吧。＂德顺老汉看加林爸抹开了眼泪，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又低下声来说劝高加林。 高加林仰起脸看了看他爸和德顺老汉，默默地把脸转向里面，没再吱声。 ＂娃娃，张二槐家那三女子你德顺爷以前就见过。年前你德顺爷又专程到张店村打听了一下，他们一家人品都很好，那女子长得也俊样。＂见高加林不再吱声，站在一旁的加林妈赶紧把德顺老汉专程去张店村的实情告诉了加林。 听了他妈和德顺老汉的话，高加林小声反问了一句：＂他家女子长得俊气，人品又好，那咋到现在还没找下个对象？ ＂加林，上次咱俩进城拉茅粪时我就跟你说过，张二槐家那女子不光长得俊样，还有学问，人家找女婿也想挑挑拣拣，找个有模样有文化的呀，听说他家也没少相看，只是没遇上中意的。年前我可真真地看到那女子了，个头又高，长得比画里的女子还俊俏。我一提你的名字，人家好像认识你，那女子说她还给县广播站写过文章哩。＂德顺老汉心平气和地把那女子的详细情况都告诉了高加林。 听德顺老汉说那女子给县广播站写过文章，高加林一下子就想到了曾多次往县广播站投稿的张小芳。他赶忙问德顺老汉：＂是不是叫张小芳？＂ ＂好像是叫什么芳，她的大号我还真说不上，只知道她的小名叫三妮。＂德顺老汉思谋了半天，也没说出人家的大名。 德顺老汉说了这么多，高加林还是不表态，高玉德老汉实在是沉不住气了，他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说：＂加林，你德顺爷费了这么大心思，好赖你就去相看相看嘛，要是真看不上，咱也就不用惦记人家了。＂站在脚地上的高玉德老汉说完，抬头看了看高加林。高加林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没回他爸的话。 ＂加林，我的好娃娃哩，你就去相看相看嘛。你德顺爷到处求人托媒人给你说媳妇，你咋就不理解你德顺爷的心情哩。加林，就去相看这一回，算妈求你了。＂加林妈见加林不吭也不响，她也凑过来带着哭腔央求高加林。 高加林沉默了半天说：＂妈，你啥也别说啦，我明天就跟德顺爷去张店相看对象。＂见他妈又抹开了眼泪，高加林心里也没有了注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勉强答应了下来。 听加林答应去相看对象了，加林爸妈和德顺老汉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加林妈高兴地直抹眼泪。 凡是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一般都成熟的早，特别是贫困地区、贫困家庭的孩子更是早懂事早成熟。不有那么句话嘛：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高加林虽然也是贫困家庭的孩子，可他就与别人家的孩子有所不同。高加林从小就心气高，不爱下地劳动，也很少跟随小伙伴们上山砍柴，他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他的心从小就不安分。经历过了这么多波折，按理说高加林该成熟了，该现实一点啦，该脚踏实地了，该稳定下来啦，可他天天还是心猿意马的，他那心思就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高加林本来已经答应过德顺老汉，说以后一定忘掉巧珍，娶个婆姨好好过日子，绝不会让巧珍的生活受到影响，也绝不会再让巧珍因为自己而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可他现在还放不下巧珍，心里还天天想着巧珍，他到现在也没打算娶个婆姨好好过日子呀。高加林也答应过他的父母，说以后不再想着出去工作了，就守在父母身边好好孝敬父母，好好种地过日子。可他现在满脑子里还是远走高飞，总想着离开农村到门外去工作，他的心思总是在变，让人琢磨不透。 正月初八这天，天气出奇得好，可说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吃过早饭，德顺老汉从箱子底下翻找出了他多年没穿过的见人衣裳穿在了身上，外面又套上了一件老羊皮坎肩，头上包了一块新羊肚白毛巾，肩膀上背着个褡裢，高高兴兴地来到了高玉德家。此时，高加林已吃过了早饭，洗过了头发，换上见人衣裳，正坐在炕拦石上等德顺老汉。加林妈早早就准备下了两包糖块和几盒好烟放在了土炕上，她一见德顺老汉走进了窑洞，忙笑着迎上去说：＂他德顺爷，你快炕上坐。＂ ＂就甭坐啦，去晚了正赶上饭口，不好看哩，我俩早去早回。＂德顺老汉站在脚地上没坐，他想在午饭前就赶回来，生怕张二槐家留吃午饭。 加林妈见德顺老汉急着要出门，她赶忙拿起放在土炕上的糖块一边往德顺老汉褡裢里装一边说： ＂他德顺爷，那你俩早去早回，我准备下午饭等着。＂加林爸见加林妈忙着往德顺老汉褡裢里装糖块，他也赶忙往德顺老汉褡裢里装纸烟。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坐在炕拦石上的高加林不情愿地站起来，把他妈递给他的蓝色毛线围脖搭在脖子上，往德顺老汉身边凑了凑，红着脸说：＂德顺爷，咱俩走在路上，要是遇到熟人……＂ ＂你小子咋像个女娃娃，这相看媳妇正大光明嘛，有啥好害臊的。＂德顺老汉知道高加林的心思，他故意先绷着脸数落了高加林一顿。 高加林以为德顺老汉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赶忙跟德顺老汉解释：＂德顺爷，万一相看不成，我怕村里人笑话。＂ ＂碰上熟人我就说咱俩准备买头牲口，出去转转，保证不说你去相看媳妇。＂德顺老汉冲加林笑了笑，边说边往外走。 加林妈颠着小脚走在高加林身边，帮着加林把围脖围好，笑着说：＂加林，路上不好走的地方要搀着你德顺爷，到张店见了人家要笑。＂加林妈安咐完高加林，又笑着对德顺老汉说：＂他德顺爷，你们早去早回呀，我和加林爸在家等着听消息哩。＂高玉德老两口一直把加林和德顺老汉送到院门口，加林和德顺老汉答应着走下了土硷畔。 从高家村到张店村不是太远，走公路也就七市里的路程。要是翻山抄小路走，顶多有五里路。因山路陡峭不太好走，阴面还有没化开的残雪，德顺老汉和加林商量了一下，决定走大路。他俩肩并肩走出村子，来到岔路口，拐进川道，向县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黄土高原的初春和冬季还没有太大的区别，冰封的河道就像一条静卧的玉龙，漫山遍野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丁点的绿色，没有一丁点的生机。原野上点点残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多数人都喜欢春季，因为春季是四季之首，是一年的开始，是花开的季节。有的人喜欢夏季，因为夏日的原野五彩斑斓，夏日的天空变幻莫测，夏日的彩虹美丽迷人。有的人喜欢秋天，因为秋天的原野金黄，秋日的天空高远，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高加林却与众不同，他最喜欢视野开阔、冰雪覆盖的冬季和早春，因为冰雪覆盖的黄土高原没有尘埃，空气清新，天气虽然寒冷，可寒冷的结束就是温暖的开始。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德顺老汉引着高加林就来到了张店村。张店村和高家村一样，也是城关公社的一个自然村，这两个村子虽然都是城关公社的贫困落后村，可张店村的土地要比高家村的土地平坦一些，人均土地也比高家村多一些。张二槐家就住在村子的东头，离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很近。因德顺老汉到张二槐家来过了两三次，他知道张二槐家的大门朝哪，根本用不着问路，两人就径直来到了张二槐家的大门楼前。 张二槐家的围墙已经有些破旧，大门楼更算不上气派，透过院墙的豁口可以看到他家宽敞利落的大院子和一线五孔窑洞，中间的三孔窑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刚戴上砖帽不久。在张店村，张二槐家虽算不上头等户，可他家比高加林家要富裕很多。 德顺老汉和高加林在张二槐家大门楼前站了一会，他俩正要往院子里走，一位个头高挑、模样俊俏的年轻女子挑着一担水来到了大门楼前，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大门楼前的高加林和德顺老汉，笑嘻嘻地跟德顺老汉打招呼：＂这不是高家村的德顺爷吗，快里面请呀。＂那女子说完，担着水引在前面往院子里走去。 ＂闺女，你去担水，你爸不在家呀？＂德顺老汉用手拽了加林一下，一边说一边跟着担水的女子走进了院子。高加林紧跟在德顺老汉身后，不停地打量着担水的那个女子。 担水的女子回过头来笑着对德顺老汉说：＂在家，我爸和我妈在东窑里给牲口铡草料哩。爸！爸！高家村的德顺爷来啦。＂担水的那女子回答完德顺老汉的问话，又冲着最东边的那一孔土窑洞喊她爸。 担水女子的话音刚落，身上沾满草屑的张二槐一边答应一边从东边土窑洞里迎了出来，二槐媳妇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草屑。担水的女子见她爸她妈迎了出来，冲着德顺老汉和高加林笑了笑，忙担着两桶水走进了最西边的那孔土窑。 德顺老汉见张二槐两口子从土窑里迎了出来，忙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哈呀！你俩正忙着哩。＂ ＂不忙！不忙！德顺大叔，这位后生……＂张二槐说着，把目光转在了高加林身上。 德顺老汉把站在他身后的高加林拽到前面，笑哈哈地跟张二槐两口子作介绍说：＂这就是我上次来时跟你们说过的高加林，俺们高家村最好的后生，我今天领来让你们全家相看相看，看看中意不中意。＂ ＂啊呀！真是贵客临门，快窑里坐。芳她妈，赶紧去把茶沏上。＂听德顺老汉介绍说站在他家院子里的这位年轻后生就是高加林，张二槐一边吩咐他媳妇赶紧沏茶，一边上前很热情地拉上德顺老汉和高加林走进了中间那孔窑洞。 中间的这孔窑洞很宽敞很明亮，新式的玻璃门窗，墙壁刚用白石灰粉刷过，一铺宽大的土炕上铺着新编的苇席，土炕对面有一个茶几和两个新打的沙发，脚地上还新铺了红砖。走进窑洞，高加林忙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带过滤嘴的高级香烟，先给张二槐点上一根，又给德顺老汉点上一根，然后把拿在手里的香烟和火柴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你们坐嘛，我去把妮子叫来。＂张二槐媳妇把刚倒满热水的茶壶放在茶几上，一边说一边拧转身往窑外走去。 见高加林一脸高兴的样子，德顺老汉忙从褡裢里掏出那两包糖块和那四盒好烟放在茶几上，他把空褡裢撂在土炕上，顺手拉了加林一把，两人紧挨着坐在了炕拦石上。 ＂听说你们村也分田单干啦，分田单干能多打粮哩。＂见德顺老汉和加林坐在了炕拦石上，朴实厚道的张二槐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了，他站在脚地上盯着高加林看了半天，没话找话地跟德顺老汉和加林他俩闲谈起来。 德顺老汉把手里的半截子高级过滤嘴香烟掐灭夹在耳朵上，笑哈哈地说：＂俺高家沟去年秋后才往开里分，照你们张店村整整晚了一年半。往后啊，高家村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德顺老汉说完，又用手摸了一下夹在耳朵上的那半截子高级香烟，抽了大半辈子旱烟锅的德顺老汉对高级过滤嘴香烟还真不习惯，他觉得再好的烟卷也比不上他自己种的旱烟好抽。 ＂这后生现在……＂站在德顺老汉对面的张二槐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加林，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德顺老汉。 没等德顺老汉回话，高加林赶忙站起来解下脖子上的围脖顺手扔在身后的土炕上，笑着跟张二槐作自我介绍：＂张叔叔，我现在是高家村的农民，今年虚二十五岁，我爸我妈都六十多岁了，家里破墙烂院的，就两孔土窑洞。＂高加林说完，斜着眼睛看了德顺老汉一眼，没等张二槐搭话，他又坐在了炕拦石上。 ＂加林现在是我们高家村的村主任，过些日子准备再回马店小学教书。等天一转暖，他家就……＂听高加林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德顺老汉赶紧补充了两句。他本想把高加林家准备打窑洞修大门楼的事情告诉张二槐，高加林赶紧用眼神制止了德顺老汉。 张二槐赶忙笑着说：＂现在分田单干，当农民也不赖嘛。我们村有好几家利用农闲搞起了副业，有些人还做起了买卖，日子也过得红火着哩。＂张二槐这话听起来像是有意在宽慰高加林，其实，他说的都是实情，就去年一年的时间，他们村靠做生意搞副业发家致富的村民已经有好几家了。 张二槐正跟德顺老汉和高加林他俩说话，张二槐媳妇和他闺女一前一后走进窑里来，这娘俩都换上了干净衣裳，那女子还洗了脸梳了头，虽未刻意打扮，可她那淳朴美丽的容貌已令高加林两眼放光了，特别是那女子高挑的身材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让高加林心生爱慕，一见钟情。 见她娘俩进来了，张二槐忙指着他媳妇身后的那漂亮女子给高加林介绍说；＂这是我家三女子，叫张小芳，高中只上了一年多。＂ 高加林站起来冲张小芳点了点头又坐在了炕拦石上，他紧张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爸，你咋不给客人倒茶喝哩。＂站在她妈身后的张小芳不好意思地看了高加林一眼，忙上前端起茶几上的茶壶，一边倒茶一边用眼瞟高加林。 德顺老汉见张小芳过来倒茶，赶忙站起来笑着说：＂不用倒茶，我们不渴。＂ ＂德顺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张小芳放下茶壶，端起茶水敬给德顺老汉一碗，又端起茶水递给了高加林。高加林赶忙站起来接过茶碗，双手端给了张二槐。 张小芳仰起脸看了德顺老汉一眼，笑着对她爸说：＂爸，你陪德顺爷喝茶，我俩到外面拉拉呱。＂张小芳说完，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高加林，拧转身向窑外走去了。 ＂加林，我正好有话要和你张叔叔说，你快去到外面跟小芳拉谈拉谈，过一会咱就要回哩。＂德顺老汉见高加林还坐着不动，他忙笑着撵加林出去。高加林答应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往窑外走去。 看着高加林走出了窑洞，德顺老汉回过头来喝了一口茶水，笑着问张二槐：＂这后生咋样？你两口子中意不中意？＂ ＂这是个好后生哩，人长得不赖，个子也高，只要三妮能看中，我俩没甚意见。＂张二槐说完，端起茶壶给德顺老汉添满了茶碗。德顺老汉又扭转头看了看二槐媳妇，二槐媳妇也一个劲地夸赞高加林，夸他是个好后生。 高加林从窑里走出来时，张小芳已经挑起了西边窑洞门口的水桶。高加林犹豫了一下，忙走过去接下了张小芳肩上的担子，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向院子外走去。 走出院子，张小芳回过头来往院子里看了看，微笑着问高加林：＂听说你在县里工作过？＂ 高加林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小芳，笑着说：＂在县委当过通讯干事，当时是走后门参加的工作，现在又被公家给开了回来。＂高加林把自己走后门参加工作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张小芳，他说的很坦然，一点也没感到难堪。 ＂再回到农村当农民，还能习惯？＂张小芳也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高加林，一边问高加林一边慢慢往前走。 高加林紧走两步，和张小芳并肩走在了一起，苦笑着自嘲：＂没有什么不习惯，我本来就是农民嘛。＂ ＂你还记得我不？＂张小芳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脸来看着高加林问。 高加林看着张小芳回忆了一下，笑着说：＂记得，城关中学，当时我初三，你初一，你到我们班借过几次篮球。＂ ＂你初中毕业时，我给你送过一个日记本，你为什么没收？＂张小芳说完，冲高加林笑了笑，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就像秋天的苹果一样。 电视剧平凡的世界剧照图片 听了张小芳的问话，高加林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他冲着张小芳笑了笑说：＂我从小就不喜欢和女娃娃一起玩耍，也从未收过女生送的礼物。＂ ＂我今天还想送你一件礼物，不知你肯不肯收？＂张小芳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的脸比秋天的苹果还要红。 高加林低下头沉思了一下，笑着问张小芳：＂什么礼物？不会还是日记本吧。＂ 张小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加林，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是，还是日记本。＂ ＂还是在城关中学送我的那个？＂高加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张小芳。因为他对张小芳渐渐有了好感，说起话来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拘谨了，脸上也有了自然轻松的笑容。 见高加林不像刚才那样拘谨了，张小芳也感到轻松了一些，她又扬起脸来亲切的看了高加林一眼，笑着说：＂是！就是被你退回的那个日记本，我一直保留着，没在上面写过一个字，也没想过要送任何人。＂ ＂是、是这，我家没有你家这么大的院子，也没有你家这么多孔窑洞，我家的光景就是一烂包。你要不信就去看看，我家破墙烂院的，没有一点值钱货。＂高加林没有直接回答张小芳的问话，他只是把自己家的实际情况如实告诉了张小芳。 ＂我不想听这，我只是想知道你收不收我送的这个日记本？＂张小芳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高加林，眼睛里充满了真情和期盼。 四目相对，高加林心里一阵慌乱，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张小芳了。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这、这毕竟是终身大事，你让我考虑一下嘛。你也要认真考虑一下，还要征求一下你爸妈和你两个姐姐的意见嘛。＂ ＂在城关中学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和你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见到你，我就觉得特别亲。课堂上，我愿意听语文老师给我们读你写的作文，课余时间，我喜欢看你在操场打篮球，我每次到你们班上去借篮球，就是为了看你一眼。那时我虽然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但我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时隔这么多年，你就像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一直都无法忘记你。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和我的两个姐姐，我的意见就是他们的意见，关键的是你爸妈和你个人的意见。＂张小芳说完，抬起头瞟了一眼高加林，急忙拧转身向路边坡下的井台走去。 高加林愣怔了一下，挑着水桶紧跟了过去。（第十三章结束）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