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续集完整版（第十五章）高加林好事连连

　　长篇乡土爱情小说《悠悠陕北情》接续路遥前辈的人生
　　第十五章
　　刚走进灶火圪崂的加林妈见高明楼猛然走了进来，她赶忙回转身笑着说：他明楼叔来啦，快炕上坐，我再炒上两个菜，今天高兴，你和他德顺爷好好喝两盅。
　　真是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呀，既然赶上了，我也就不客气啦。高明楼说完，毫不客气地脱鞋上炕，坐在了德顺老汉身边。他这个时候到高加林家来，就是来蹭午饭吃的，因为他今天去县城见到了马占胜，马占胜有话要他高明楼传达给高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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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玉德老汉见高明楼坐在了德顺老汉身边，他也爬上土炕，坐在了德顺老汉对面，顺手拿起炕桌上的烟卷递给了高明楼一根。
　　德顺老汉往里挪了挪身子，点上旱烟抽了一口，笑着问高明楼：明楼，你带来怎么个好消息，快说说看，好让咱大伙都高兴高兴嘛。
　　干大，还是你先说嘛，听你说完我再说。高明楼也跟着德顺老汉往里挪了一下身子，接过德顺老汉手里的火柴把高玉德老汉递给他的纸烟点上，一边抽烟一边催着德顺老汉先说。其实，就是德顺老汉不说，他高明楼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因为他事先就知道德顺老汉今天要领加林去张店相看媳妇。
　　德顺老汉抽了一口旱烟，高兴地对高明楼说出了这个好事情：今天我领咱加林到张店相看媳妇去了，人家女方满意，咱加林也没甚意见，我们正为这个事情高兴哩。
　　哈呀！天大的喜事嘛，我就知道加林去相看媳妇一定能成，就加林这么好个后生，哪个女子见了不喜欢呀。对啦干大，加林的媳妇你给说下啦，下一步三星的媳妇你也要操心哩。高明楼说完加林的事情，紧接着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家二小子三星身上。
　　高加林接过他妈拿来的酒盅和筷子放在炕桌上，笑着问高明楼：明楼叔，三星今年才多大呀，你就急着给他说媳妇。
　　还要多大？你说得多大才该找媳妇呀？满囤二爸家那大小子跟三星同岁，人家去年就把媳妇娶进门啦，今天上午我在县城正好碰上了他们小两口，再过几个月，人家就要生娃娃啦。你以为都像你呀，二十四五啦还不着急要媳妇，看把你爸你妈都愁肠成个啥了。听高加林这么一说，高明楼沉着脸把高加林训斥了一顿。见高明楼沉下了脸，高加林没敢再反驳，他冲着德顺老汉扮了个鬼脸，拧转身去灶火圪崂帮他妈拉风箱去了。
　　听了高明楼的话，德顺老汉急忙笑着说：明楼，你甭着急，三星找媳妇这个事情我早就装在心里啦。咱三星现在虽然开的是拖拉机，但好赖也是端的公家饭碗，给三星说媳妇咱也得挑挑拣拣，不俊样的女子咱还不要哩。我打听了一下，口子村孙书记家那二女子长得倒是不赖，也和咱三星同过学，你和孙书记也相识，就怕咱三星嫌人家初中没毕业。
　　说句实话，在德顺老汉心里，加林和三星就像他的亲孙子，他早就把加林和三星找媳妇的事情装在了心里，因三星年龄小，他最着急的还是加林。德顺老汉本打算先让加林相看张二槐家的三女子，实在看不上，再让加林相看口子村孙书记家的二女子。今天加林看下了张小芳，德顺老汉才突然想到把口子村孙书记家的二女子介绍给高三星。
　　德顺老汉话音刚落，高明楼赶紧接着德顺老汉的话茬说：孙大头那人倒是不错，也没啥坏心眼子，就是脾气有点倔。他家那二女子我也见过，人长得挺俊样，个子也高，只是怕她嫌咱三星的工作不好。
　　孙大头就是口子村孙书记的外号，高明楼对他很熟悉。有一次因口子村的工作没做好，孙书记正被公社赵书记批评，恰巧被高明楼给碰上了，高明楼替孙书记说了不少好话，公社赵书记看高明楼的面子，没再为难孙大头。当时，孙大头挺感激高明楼的，他还专门在县城的一家饭店请高明楼吃了一顿饭。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好啦。
　　听高明楼说怕人家嫌三星的工作不好，德顺老汉有点不高兴了，他生气地说：咱家三星端的是公家饭碗，人也长得不赖，还是高中毕业，孙书记家那二女子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她还挑咱三星？
　　干大，是这，去年秋天在公社开会，咱公社的赵书记当着我和孙书记的面就说过，他想让孙书记家的二女子做他家的儿媳妇，还答应为孙书记家的二女子安排工作。孙书记却说自家的女子文化程度低，配不上赵书记家的三小子，他一口就给回绝了，连一点活口都没留。赵书记家我去过多次，他家那三小子我也见过，人长得不赖，高中毕业，还有正式工作。按理说，像赵书记家这么好的家庭，他孙大头应该上赶着把闺女嫁过去才是呀，没想到连赵书记这样的家庭他孙大头都看不上。见德顺老汉生气了，高明楼赶忙笑着跟德顺老汉解释。
　　德顺老汉侧转头看了看高明楼，笑着说：明楼，你对孙玉厚并不是太了解，他这个人不光是个倔脾气，人家也是个正直人，他是怕旁人说闲话，才不想攀这个高枝。你别看他看不上公社赵书记家，咱们家他一准能看上。对于口子村的孙书记，德顺老汉比高明楼还熟悉。孙书记本名叫孙玉厚，因脑袋瓜子比别人大一点，村里人背后都叫他孙大头。孙玉厚这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他为人正直厚道，没有一点坏心眼子，就是脾气有点倔。德顺老汉比孙玉厚正好大二十岁，大炼钢铁那年，他俩都被分在了公社突击队的一号炼钢炉，近两个月的同吃同住，两个人相处的很友好，情同父子一般。加林妈把提前炒好的菜都端到炕桌上，又端上一碗新出锅的茄子干炖肉片，笑着对德顺老汉和高明楼说：他德顺爷，你们先喝着，我汆到锅里的羊肉丸子一会就好。加林妈说完，又颠着小脚去了灶火圪崂。
　　加林，你也来嘛。见炕桌上摆满了菜肴，高明楼一边倒酒一边喊在灶火圪崂帮他妈拉风箱的高加林。
　　高加林一边拉风箱一边回答高明楼：明楼叔，你们先喝着，我马上就来。
　　等了大约一锅旱烟的功夫，高加林还在灶火圪崂里拉着风箱，高明楼有点等不及了，伸手就要端炕桌上的酒盅。
　　明楼，先别急着摸酒盅，你的好消息还没说给我们听哩。见高明楼倒完酒就要端酒盅，德顺老汉赶忙提醒高明楼。
　　被德顺老汉一提醒，高明楼把端在手里的酒盅又放在炕桌上，不好意思地说：啊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是这，我今天去县城办事，正巧碰上了县教育局的副局长马占胜，他告诉我说，他已跟咱公社的赵书记打过招呼了，等正月十六一开学，就让加林回咱马店小学教书。高明楼终于说出了他带给加林的这个好消息。
　　啊呀！这又是个天大的好事情，真是娶媳妇赶上中状元，咱加林今儿个也双喜临门了。听了高明楼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德顺老汉高兴地一拍大腿，没等别人说话，他端起炕桌上的酒盅一口喝了个底朝天。高明楼也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盅来一饮而尽。
　　看德顺老汉和高明楼都喝干了酒盅，加林爸也端起酒盅喝了一小口，紧锁着眉头问高明楼：明楼，你不是说他马占胜反对加林当这个民办教师吗？今儿个他咋又同意了？
　　玉德大哥，说你是个榆木疙瘩你就是个榆木疙瘩，玉智二嫂现在是咱地区上教育局的局长，正好是他马占胜的上级领导，顶头上司，马占胜那人脑瓜子比猴都精明，最会见风转舵。这个时候，他马占胜想巴结他的上级领导还来不及哩，他怎会再跟自己的上级领导作对。看着高玉德那一脸迷惑的表情，高明楼一边大口吃菜，一边笑着点拨开导玉德老汉。
　　听了高明楼的点拨，玉德老汉还不是十分明白，他摸起炕桌上的筷子没去夹菜，又皱着眉头思谋了一下，苦笑着问高明楼：明楼，要照你这么说，加林这回能当上这个民办教师，还是仰仗他二妈的面子哩。
　　高明楼思谋了一下，说：也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就算他马占胜不点这个头，咱公社赵书记也打算再寻个机会让加林回学校教书。为这事我都往公社跑了一百二十回了，赵书记也不好不给我这个面子呀。高明楼话刚出口，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妥当，不往自己身上揽点功劳，他高明楼咋好意思在这里四平八稳地吃这顿午饭。
　　看到加林爸那不开窍的样子，德顺老汉有点着急了，他把夹起的菜送到嘴里，用筷子指了指高玉德，一边嚼菜一边开导高玉德：玉德，不赖明楼说你是个榆木脑瓜，戏文里不都唱朝里有人好做官嘛，加林二爸二妈如今是咱地区上的大人物，明楼跟咱公社赵书记又是老交情，加林回咱马店小学教书还不是迟早的事嘛，你咋就不开这个窍？说不准啊，咱加林以后还会当上大干部哩。
　　听了高明楼和德顺老汉的话，高玉德是越来越糊涂了，加林当这个民办教师咋还这么复杂，一会说是加林二妈的面子，一会又说是公社赵书记给他高明楼的面子，还有他马占胜，那到底该是谁的面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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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明楼放下筷子刚要摸酒壶倒酒，高加林端来一大瓷碗热气腾腾的羊肉丸子放在了炕桌上，笑着说：新出锅的汆羊肉丸子。
　　加林，你快坐下来，马占胜让我告诉你，等正月十六一开学，就让你回咱马店小学去教书。见加林过来了，高明楼一边伸手拉高加林炕上坐，一边又把刚才说给德顺老汉和加林爸听的话重复了一遍。
　　高加林脱掉鞋坐在他父亲高玉德身边，拿起烫酒壶一边倒酒一边对高明楼说：明楼叔，你才刚对德顺爷说时我就听到啦，他马占胜不是一直扣掐我当这个民办教师吗，现在他咋又同意啦？高加林说完，看着高明楼笑了笑。
　　他马占胜现在想巴结你还来不及哩，他那里还敢再扣掐你呀。对啦加林，马占胜还让我告诉你，说让你抽时间去咱县教育局找他一趟，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哩。没等高加林放下酒壶，高明楼已端起酒盅喝了个底朝天，他拿起筷子一边夹菜一边对高加林说。
　　听了高明楼的话，高加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时候，马占胜找他高加林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高加林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马占胜让他去县城的原因，他忙笑着问高明楼：明楼叔，马占胜让我去教育局，他没告诉你有什么事情嘛。
　　去县城回来的路上我思谋了半天，他马占胜找你应该是个好事情。哈呀！咱别胡乱猜想啦，你抽空去一趟县城，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嘛。高明楼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高加林倒酒。
　　高明楼正在猜测马占胜让加林去县教育局的事情，加林妈把半筐白面蒸馍从里间端到灶火圪崂馏在锅里，忙回过头来笑着问高明楼：他明楼叔，怎个好事情哩？才刚我没听清楚，你是说上头同意加林回学校当教师啦。
　　是哩，等正月十六一开学，就让加林回马店小学教书。哎！对啦，玉德大哥，赶明你去咱队里的那块机动地看看，相中哪头我就让文军在哪头给加林量出二亩好地来。当初分地时我就说先挑捡好地给加林量出二亩来，加林回学校教书只是个早晚的事情嘛，可加林说啥就是不同意。听到加林妈的问话，高明楼把手里的筷子放在炕桌上，笑着回答完加林妈，又回过头来对高玉德说。
　　等高明楼把话说完，高玉德老汉一边思谋一边反驳高明楼的这个提议，他苦笑着说：明楼，要这样做怕在大伙面前不好看哩，加林还没回学校教书怎能先把川地分下？再说了，加林当这个村干部已分下了两亩好川地，要是再分两亩，那就成双份了，社员们一定会有意见哩。
　　玉德大哥，我看你就是个瓷脑，这怎会是双份？加林当村干部，理应分那两亩好川地；加林回学校教书，也该分两亩好川地，这是上面的政策，我总不能让咱加林白当这个民办教师吧。你还说大伙会有意见，谁会有意见？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我高明楼。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让文军在西头给加林量出两亩地来，那块地的西头肥沃，离川道又近，秋后临冷前，数那片麦苗长得好。高明楼说完，又端起酒盅喝了个底朝天。
　　知道高明楼是好心，玉德老汉没再反驳，他也端起酒盅一口喝了个底朝天。这一盅酒下肚，高玉德老汉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了一团，他赶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菜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思谋：高明楼虽是好心，可他高玉德是个沾了便宜睡不着觉的人，整个高家村就那几十亩好川地，他家已经多分了两亩，怎敢再多分两亩。加林虽是村里的干部，可也没给村里操多少心出多少力嘛。要是因为当上这个民办教师再多分两亩好川地，村里人也许不会说什么，他高玉德可真就该睡不着觉了。
　　今天相看了媳妇，回学校教书也有了眉目，还能再多分两亩好川地，这些事情对高加林来说都应该算是好事情，高加林本应该高兴才对，可高加林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嘴上虽然表态说同意张店这门亲事，但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刘巧珍和黄亚萍，她俩的影子还总在他眼前闪现。高加林虽然喜欢教书这个职业，从被公家开除回来以后，他也很想再回马店小学教书，可这个职业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也不是他最想要的，他更向往的是大城市里的体面工作。对于再多分两亩好川地这个事情，高加林也有自己的想法，要是长期在高家村生活，这么好的待遇对于本村的其他人来说，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可他高加林还是不死心在这黄土上刨挖一辈子，他相信自己早晚能从这里走出去。自己一旦离开了高家村，那多分的好川地自然而然地就会被高明楼收回去。对以上这些高加林都不感兴趣，他却把马占胜让他到县教育局去一趟的事情记在了心上。
　　在高家村，德顺老汉跟加林一家最亲，按理说，什么事情他都应该向着高加林一家才对。可当他听到高明楼说再多分给高加林两亩好川地作为当民办教师的报酬时，德顺老汉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从心里不赞同这个做法。德顺老汉虽希望加林一家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但他不希望加林一家让村里的老少爷们戳脊梁骨，因全高家村就那几十亩好川地，作为刚当上村干部的高加林已经多分了两亩最好的川地，刘立本当面就表示过不满。这个时候，要是再分给高加林两亩好川地，村里就会有更多的人表示不满。
　　心事重重的高加林见他父亲和德顺老汉都不说话，他知道他父亲和德顺爷的心事，也知道高明楼是一片好心，高明楼的确是是为了他高加林好，可高加林也是沾了便宜睡不着觉的人。为了不让高明楼显得尴尬，高加林忙拿起烫酒壶把空酒盅都倒满，笑着说：明楼叔，他马占胜虽然同意我回马店小学教书了，可我现在不是还没去嘛。你要是明天就派人给我量出两亩好川地来，村里人肯定会有意见哩。依我看，这事还是先缓一缓再说嘛。那也行，这事就依你，等你回学校教上书以后，我再让文军给你量地，保证不耽误今年的麦收。高明楼说完，端起酒盅一展脖又喝了个底朝天。天快黑的时候，醉醺醺的高明楼摇摇晃晃地从高玉德家的土窑里走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玉德老汉想搀他一把，高明楼是坚决不让，更不同意让加林送他回家。实在犟不过高明楼，高玉德老汉一家和德顺老汉只好站在院门口，目送高明楼跌跌撞撞地走下了硷畔。
　　送走了高明楼，德顺老汉跟着加林一家又回到土窑里喝了一碗热茶扯了几句闲谈，就让加林送他回家去了。因今儿个高兴，德顺老汉多喝了两盅，虽没有酩酊大醉，但他早已是头重脚轻都快走不成路了。要不然，德顺老汉是不会主动提出让加林送自己回家的。
　　等加林送德顺老汉回来，加林妈又急着让加林把去张店相看媳妇的过程说了一遍，知道加林对小芳的爸妈也不反感，加林妈和加林爸才算放下心来。鸡叫头遍的时候，躺在土炕上的高加林还在辗转反侧，虽然早已感觉到了困倦，可他就是闭不上眼睛，这一多半个夜晚，高加林一直在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像他这个年龄还没娶媳妇的年轻后生，别说在高家村，就是在整个城关公社也找不出几个来。不怪自己的爸妈和德顺爷着急，细想一想，高加林也觉得是该考虑这个事情了。可眼下除了张店的张小芳，也没有更适合自己的人选了。今天相看完张小芳，高加林对张小芳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他正在犹豫不决时，偏偏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刘巧玲，刘巧玲那慌乱的动作和异样的眼神，让高加林本来就不安分的心里又泛起了波澜。
　　高加林虽然对刘巧玲也有心动的感觉，但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还是德顺爷说得对，就算刘巧玲对自己也有好感，可他父亲刘立本是绝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到时候万一闹翻了，受伤害的不光是刘巧玲一个人，还有刘巧珍。思前想后，高加林决定明天先去县城找一趟马占胜，后天就去张店找上张小芳，两人再拉谈拉谈，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当面就把这个事情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也省得他爸他妈再为他的婚事扯心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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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里炕上传出了高加林均匀地呼噜声。（第十五章结束）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