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当年自己犯下错误却让集体户户长背锅，现在想想很愧疚

　　张凤翔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爱好写作，他的多篇文章发表在国内各大报刊杂志上，特别是知青下乡题材的作品，被多家网站转载。张凤翔是上海某中学退休的高级教师，退休前在学校担任过三年副校长。张老师还有一个身份——上海知青。
　　我是通过老知青家园网站和张老师认识的，张老师很随和，年近七旬的他长得很年轻，除了鬓角的几根白发，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初次相见，大家都以为张老师也就五十岁出头。通过几次接触，张老师给我讲述了他在东北插队落户时犯下的错误，令他愧疚的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却让当时的知青集体户户长替他背了黑锅。
　　1969年3月23日，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空中灰蒙蒙的，气温也有所下降，风虽然不大，还是令人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张凤翔和他父母及送行的亲友挥泪告别，在军工路码头登上了上海开往大连方向的轮船，开始了到东北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艰苦历程。
　　到达大连后，张凤翔他们十几名初中同学又换乘火车和汽车，最后跟着生产队派来的牛车，来到了他们插队落户的终点——清山大队第一生产小队。
　　那时东北的三月末还不暖和，古洞河的冰面上还能行走，山川田野还能见到未融化的残雪，张凤翔他们虽然都穿了棉衣秋衣，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东北的寒冷，冻得耳朵尖都疼。春天原本是温暖的，东北的春天还这样寒冷，上海来的知青还真不习惯，他们甚至有点害怕和担忧，东北的三九腊月天那得多冷啊？他们能承受东北的寒冷吗？
　　清山大队离公社驻地十六里路，一队的李队长和三名社员，赶着队里仅有的四辆牛车，把知青们的行李从公社拉到了清山大队，知青们是跟在牛车后面步行回来的。来到清山一队，李队长把八名男知青和六名女知青安排在了村西那个提前准备好的闲院子里。那处院子是李队长弟弟家的，两年前他弟弟去金矿当了工人，家属也去了金矿，这处有三间土坯房的大院子就闲置下来了。
　　男知青们发扬了风格，让六名女知青住在了相对干净一些的东间房子里，八名男知青住在了西间房子里，中间的房子是厨房，厨房里有两个锅灶，分别烧东西屋里的两铺火炕，当时清山大队乡亲们的住房基本都是这种结构。李队长弟弟家的这三间房子就成了上海知青的住所，这十四名上海知青算作一个知青集体户。
　　这十四名上海知青都来自上海的同一所中学，张凤翔他们几名男生还是同一个班级的。因为陈书生的年龄最大，在学校时他还是班级干部，大家就推选他做了集体户的户长。
　　知青们来到清山一队的第二天，队里的老乡们就自发给知青们送萝卜土豆，送酸菜和咸菜，还有人为知青们送来了干野菜和蘑菇木耳，在那青黄不接的春季，知青们能有菜吃，真的不容易。看知青们不适应东北的生活习惯，也不会烧炕做饭，李队长就让他媳妇来集体户帮教知青们学习做饭，还给大家讲解东北的生活和风俗习惯，她对知青们非常热情，非常关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李队长和乡亲们的关心帮助下，知青们的吃粮、吃菜和烧柴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就连知青们的尿盆尿罐，都是李队长和他媳妇为知青们买回来的。对于李队长和乡亲们的关心照顾，张凤翔他们倍感温暖，他们发自内心地感激和感动。
　　为了表达对李队长一家的感恩和感谢，大家把从上海带来的饼干、香肠和糖果拿出一部分，装了满满一网兜，让集体户长和张凤翔代表全体知青送到了李队长家，李队长一家受宠若惊，推让再三，才勉强收下了。知青们送给李队长一家的糖果等礼物，李队长又分给了左邻右舍，大家都尝到了知青们从大上海带来的美食。
　　安顿好了吃住等生活问题，知青们的插队落户生涯也就拉开了帷幕。
　　说白了，下乡插队就是吃苦，因为当时农村的条件都不太好，能解决温饱问题，就算是不错的，要想吃香的喝辣的，只能做个美梦。当时农村的苦可一分为二，一半是生活中的苦，一半是生产劳动中的苦。到东北插队的知青还算是幸运的，吃粮基本都没问题，不像陕北或其他贫困山区，还要用野菜、麦麸子充当一部分口粮。生产劳动的苦全国各地基本都一样，春耕春播和秋收时节，都累得要命，知青们刚参加生产劳动的那种苦累，是大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深刻记忆。
　　经过了两年的劳动锻炼，张凤翔他们才慢慢适应了东北农村艰苦的生活环境，也真正体会到了农民的不易和艰辛，他说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是有意义的，最起码大家都知道了粮食的来之不易，知青一代人没人浪费粮食。在日常工作中，凡是有过下乡插队经历的人，也没有人叫苦叫累。当时城乡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知青们在农村生活了两年，都期盼着尽快离开那片广阔的天地，哪怕回城扫马路也行。
　　1971年冬季，清山大队得到了一个征兵的名额，大家都想去当兵。最后根据评选推荐结果，一队知青集体户户长陈书生有幸去公社参加了征兵体检。可惜的是陈书生因为裸眼视力不合格，结果未能通过征兵体检，错过了一次离开农村的机会。
　　1972年7月下旬，因为连续多天气温偏高，再加上地里也没有要紧的农活，李队长就让社员们早晨下地劳动，上午九点前收工，下午三点以后再出工劳动，其余时间让社员们在家避暑歇息。7月末的那天中午，天气特别热，吃过午饭，张凤翔就喊大家去古洞河洗澡。陈书生因为中暑浑身无力，他就没去洗澡，女知青们也都没去洗澡。
　　下午两点左右，男知青们洗澡回来了，张凤翔抱回来了一只鸭子。陈书生猜想肯定是偷的老乡家的鸭子，就问张凤翔：＂凤翔，哪弄来的鸭子，赶紧送回去，免得惹麻烦。＂＂在大河抓的，可能是野鸭子，晚上咱改善伙食，吃鸭肉。＂张凤翔笑着说。陈书生拗不过张凤翔，也就没再强迫他把鸭子送回去。
　　那天晚上，张凤翔跑到老乡家的菜地里拔来两棵萝卜，用萝卜炖了半锅鸭肉，大家饱了一顿口福。
　　第二天中午，大家正在睡午觉，有几个年轻人和一位中年男人闯进了一队知青集体户的院子，那位中年男人大声喊道：＂屋里有人吗？都给我出来。＂
　　男知青和女知青们都聚到了院子里，只听那位中年男人指着垃圾堆上的鸭毛说：＂你们作为上海知青，竟然偷吃了我们大队社员家的鸭子，这事该怎么办？你们说说吧。＂
　　因为有鸭毛为证，知青们都哑口无言了。看来者不善，陈书生回屋拿来两块钱，要赔偿对方。没想到对方接过钱还是不依不饶，非要拉着知青们去公社说理。张凤翔看事情不妙，他就跑着找李队长去了。
　　看那几个人要把大家都送到公社去，陈书生就站出来说：＂我是集体户长，我跟你们去吧。＂两个年轻人上前扭住陈书生的双臂，押着他往公社方向走去。
　　张凤翔跑到李队长家时，李队长没在家，说是去了三队他表哥家。张凤翔又跑着去了三队，李队长没在他表哥家，他表哥说走了半天了。张凤翔又跑回李队长家，李队长还没回家。没办法，张凤翔又去了大队赵书记家，赵书记急忙跟着张凤翔来到知青集体户。集体户的知青们正不知所措，看大队书记来了，大家都围了过去。
　　听说来人把陈书生送到公社去了，赵书记和张凤翔急忙往公社方向走，小跑着赶来的李队长也跟着去了公社。
　　他们三人小跑着来到公社知青办的时候，知青办主任正在批评陈书生，陈书生低着头，一声不响。赵书记一看那个中年人是河东大队的民兵连长，就苦笑着说：＂不就一只鸭子吗，人家不都赔给你们两块钱了，干啥还不依不饶？他们虽是插队知青，可都是年轻人，嘴馋偷吃的事咱们年轻时谁没干过？＂
　　河东大队的人都认识清山大队的赵书记，他们被赵书记数落了一番，谁都没再说什么，民兵连长还要退还那两块钱。知青办主任看河东大队的社员不再追究了，就对陈书生说：＂你作为知青集体户长，不该做这偷鸡摸狗的坏事，回去好好反省，写一份深刻检查。＂张凤翔本想跟公社知青办主任说明，偷鸭子的事跟陈书生没关系，是他张凤翔干的，可看看知青办主任严肃的表情，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书生跟着大家回到集体户，在炕上躺了一下午，他一句话也没说。在去公社的路上，河东大队的那几个年轻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陈书生受了不少委屈。
　　转眼就到了1973年秋天，清山大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名额，大队书记极力推荐陈书生去上大学，因为陈书生有偷鸭子的前科，他没能通过政审。歪打正着，张凤翔幸运地迈进了大学的校门。
　　之后的日子里，陈书生多次被推荐上大学，却都是因为偷鸭子的事没有通过政审。后来两次招工招干，陈书生也是因为鸭子事件没能离开清山大队。直到1979年，陈书生才办理了病退，最后一个离开了清山大队。在上海呆了两年，陈书生终于考上了大学，那时张凤翔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
　　半个世纪的时间似乎就在转眼间，当年十七八岁的青年学生，现在已经成了年近七旬的白发老人，每当回忆起在东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经历，张凤翔老师心里很难受很愧疚，当时要不是嘴馋偷了那只鸭子，陈书生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伤害和痛苦，当初要是自己勇敢地站出来承担错误，陈书生也就不用替自己背这个黑锅了，他的人生就不会有那段令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经历了，他就不会等到最后才返城。还有清山大队的赵书记、李队长和乡亲们，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
　　今天借助今日头条这个网络平台，张凤翔想郑重地向陈书生老师说声对不起，他这样做并不奢望能得到陈书生老师的原谅，他只想让自己的心里安生一点。几十年来，张凤翔老师一直为这事愧疚，他也非常后悔当初敢做不敢当，虽然陈书生老师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可张凤翔老师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