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婚前,我就发现,我们家老陈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太直,完全不会察言观色。 结婚后,我更加发现,他"直"到了极致,看到什么都会原模原样地说出来,好在没人问他他不会多嘴。 老陈平时不喝酒,不抽烟,偶尔跟朋友小聚,会象征性抿一口,然后叼根烟听朋友们胡吹乱侃,偶尔插一句绝对是经典。老陈不常出去,他常年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 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 沉默寡言又直性子的男人既不懂得巴结领导,又因为说话太直容易得罪人,刚结婚时,我常为我家老陈的前途发愁,就他这样,岂不是没有上升的希望? 都说女人可以让一个男人长大成熟,刚结婚后的我信心满满,我要改造这个倔得像头牛一样的男人。 我经常怂恿老陈:"你出去找同学玩嘛!约同事和领导喝酒嘛!去钓鱼嘛!" 遇到他们单位有晋升和提拔的机会,我还会怂恿他找领导谈话,想让他表表自己的决心、摆摆自己的立场,暗示一下领导自己的想法。 但每次我都不会成功,他就会回我一句话:"要去你去!"。 这也就罢了,你不去说好话,也别去揭人家领导的短呀,他们单位同事告诉我,我家老陈可是单位的"刺儿头",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事,冲口就出,完全不给领导留脸面。 比如有领导开会时不讲重点而是喜欢拉家常,我家老陈听得不耐烦准会打断领导的话:"x主任,能不能讲重点?大家手头都有工作要干。" 一句话说得领导下不来台,大家伙则在下面偷偷地笑。 年终评先进,领导想卖个人情给跟他关系好的人,我家老陈也会跳出来说话:"这不好吧?公平起见,还是大家推举,投票决定的好……。 老陈就这样一傻子,你要想着他去主动领会领导的意思,那得等着太阳从西边出来。 结婚后几年,我也就彻底死了改造他的心,断了夫贵妻荣的念头。 (2) 老陈对我也一样,你想听到一句他的赞美,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买了新口红问他:"我这口红颜色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什么!抹得像吃了人的一样!还是什么也不抹,看着清清爽爽的多好!" 我买了件新裙子,有点短,他毫不客气地说我那裙子像三陪小姐穿的,气得我真想把衣服摔他脸上。 在孩子的教育上,老陈也从不跟风,什么乐器、画画、书法等等众多的兴趣班中,老陈只让孩子挑了一样自己喜欢的,那就是二胡,我说人家的孩子都报三四个兴趣班,我们家孩子只学一个,而且是老土的二胡,会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老陈回了我一句:"学那么多干嘛?有些孩子倒是起跑的时候没输,但他坚持到终点了吗?相比于学三四样,坚持把一样学到底不更好吗?" 在文化课上,老陈更是不主张报补习班,他告诉孩子学习是自己的事,只要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完成作业,成绩肯定不会差,孩子倒也听话,成绩不算拔尖,但一直处于年级中上水平,一点也不用我操心。 生活习惯方面,我们家的孩子在老陈的言传身教下,基本做什么吃什么买的衣服只要大小合适不花哨,基本买啥穿啥,在亲戚朋友眼里,我儿子憨厚耿直的像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陈说话直、模样凶,但儿子却不怕他,爷俩最大的爱好就是下棋、打篮球,到了周末,老陈会把儿子早早提溜起来跟他一块去打球,晚上爷俩每人坐个小凳子将棋盘摆在地上杀了一盘又一盘。 老陈不娇惯孩子也不过多干涉孩子,照他的话说,养孩子就像种庄稼一样,该浇水就浇水、该施肥就施肥,该晒太阳就晒太阳,每种作物都有它成熟的季节,万不可为了让早点成熟,去浇太多的水施太多的肥或干脆拔苗助长,任何违背自然规律的事都会适得其反。 (3) 老陈的父母即我的公婆都是地道的农民,每年冬天过年前后都会来和我们生活一两个月。老陈对我的要求是,他不求我端茶端饭的饲候,只要我不在老人面前拉脸子就行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不求过多亲近,但不能做过份的事。 我感谢老陈的理解,我是生性散淡的人,跟谁关系都不怎么亲近,让我爹长妈短整天围着公婆表演孝顺我真的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就是语气平和,让公婆住得尽量安心。 婆婆多少带点农村妇女的习气,我们刚结婚那几年,她三番几次挑拔我和老陈的关系,不是说我家务活干得太少,就是饭做得不好。 每逢婆婆抱怨,老陈都会怼回去:"小英上班也很辛苦,你嫌累就放下别干了,我回来了干。" 婆婆被老陈这样怼了几回,到了后来她就再不掺合我们俩口子的事了。 (4) 对我娘家爹妈,老陈也很孝顺,并且尽量做到两边老人一碗水端平,每年端午要是和公婆一起过了,那么中秋肯定是和我爹妈一起过。老陈看望两边老人从不买花哨不实用的东西,每次去都买些软烂的吃食,再买上十几斤肉给老人冻冰箱里,另外买些应季的水果和蔬菜。 老陈特喜欢和我老爹下棋,每次回去祖孙三代围在棋盘跟前,饭端上了桌也叫不动。 我娘家的哥嫂和我父母生活在一起,嫂嫂心眼不坏,但脾气不好,顿不顿就和我哥闹脾气,一闹脾气就闷头大睡两三天,既不吃饭也不和家里人说话。 有次我们去看爹妈,嫂嫂正和哥哥闹矛盾,我们进了家门她还在自己屋里闷头大睡。 下午吃饭的的候,嫂嫂终于露面了,但脸上的笑容很勉强。老陈打趣道:"怎么?肚子饿得睡不住了?" 嫂嫂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多云转阴,我用胳膊肘捣了老陈一下,示意他闭嘴,老陈却不理我的茬,继续对嫂嫂说:"你们都多大年龄了啊,还顿不顿闹个别扭就绝食?你们这样,想没想过爹和妈有多担心?你睡在那儿不吃饭,爹妈饭做熟了有心吃吗?俩口子的事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还一闹两三天?" 嫂嫂当时没吭声,但脸上的颜色极不好看。 我想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嫂嫂肯定会嫌我们多管闲事,完了不知道还要怎么跟我哥闹。 奇怪的是,老妈第二天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走后,嫂嫂什么也没说,还帮着妈妈洗碗做饭像没事人一样。 后来我们每次回娘家,嫂嫂都有说有笑的,妈妈跟我说,嫂嫂常在她跟前叹气,嫌她娘家的弟媳对她父母不好,也许是老陈的话触到了嫂嫂的隐痛,哥嫂后来闹矛盾尽量会避过父母,常常不见异样就已经和好了。 (5) 新冠肺炎爆发后,我们家老陈更像是全家的定海神针。 年前几天,他已经给双方老人置办了年货,并分别开车送了回去。 本来打算年三十去婆家,大年初一回娘家,可我在年前接到了单位的通知,要我们在家待命。 老陈不想把我一个人丢家里,他取消了和父母一起过年的计划,决定我们一家三口就安稳待城里过年。 大年初一,老陈给两边父母打电话拜年,此后每隔一两天都不忘打电话报平安,询问老人的身体情况,尽管每次只有短短几句话,但足以让两边老人温暖心安。 做为一名医务工作者,这个春节我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老陈假期延长后成了我坚实的大后方,每天变着花样做着饭菜,洗衣服、打扫屋子,我数了数,春节前后我足足有一个月没进过厨房。 我上班的时候,他和儿子早起在客厅里跑步、打太极、一起讨论的儿子的功课,还观看了数部好莱坞大片、一起读了N本历史小说,儿子俨然成了他志同道合的小哥们。 经历过了新冠疫情,我更加知道了"家"的可贵,知道了拥有老陈这样一个耿直、诚实的男人有多么的幸福! 明知老陈没有本事,"前途有限",我今生已无夫贵妻荣的可能;明知老陈说话做事都是直肠子,不会说一句甜言蜜语,浪漫在今生对我只是一种奢望,但我还是庆幸自己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我不是一个头脑一热,爱情至上的女文青,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也很多,但我唯独爱一直让我心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