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阶为什么成年人的改变那么难

　　我高考时的发挥特别平淡，几乎拿了和模拟考一模一样的分。填报志愿时，仅凭着自己是个理科生，就胡乱写下了6个理工科类的专业。但因为分数只高出后来的母校录取线6分，所以其实是没得选，等着被调剂。结果到了英语系。
　　大一那年，我很不喜欢英语这个专业，成绩也是差强人意。那时想着，大学就该如此吧，表面热闹、内心空虚。可是后来，竟慢慢迎来了转机。大二开始，新开的几门课，让我觉得英语也不是那么无聊。后来又遇到了我的恩师。恩师开设的第一门课叫English Speaking Countries（《英美国家概况》），我本就对风土人情感兴趣，一拍即合，从此越学越有滋味。后来保研，又读了两年。毕业之后，回顾大学六年，我很感激当年选择了（其实是被选择）英语，同时也闪过一丝后怕：如果不是亲身学了英语，今天的自己会怎么看待这个专业？
　　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回答。成长有个悖论：总得真的做了某事，然后才可能体会某事的美好（或不美好）；任何他人的、提前的描述，都代替不了你自己的体验。没有读英语的我，会对英语有什么样的态度？没法假设了，因为喜欢英语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因为大二时的一些机缘巧合，我从那个＂不喜欢英语的我＂渐渐变成了＂喜欢英语的我＂，之前＂旧的我＂对英语的判断完全作废，＂新的我＂爱上了英语。
　　从＂旧的我＂到＂新的我＂，发生了一种＂二阶变化＂。它和＂一阶变化＂不同。一阶变化是同一个我（比如都是＂旧的我＂）依靠理性，做出稳定的选择。以前，＂旧的我＂只爱吃甜的烧饼，买的时候，我只要考虑是选白砂糖的，还是选红桂花的。但不知为什么，有一天我决定再尝试一下咸的烧饼。尝试之前，我不知道那会带给我什么改变。这就是＂二阶变化＂：你不仅仅是在做出一个选择，你更是在决择，决择是否成为一个新的自己。这是成长悖论的本质：决择之前，你是无法判断决择会给带你什么的。你只能去试。
　　身边总有朋友会劝你，你得听古典音乐、你得运动、你得结婚……他们的建议可能都发自内心，但你觉得这些都没意思。你的经验和观察告诉你，古典音乐太无聊、运动只会累、结婚之后不自由。是否真是如此呢？没人能替你回答。你会不会喜欢古典音乐，只有一个检验的方法：你得自己慢慢接触，多听几次。然后，你可能还是不喜欢，但也可能，你会变成一个新的自己——一个＂喜欢古典音乐的你＂。二阶变化完成，这时你回不去了。你陶醉其中、乐趣无穷，你觉得应该把听古典音乐的快乐分享给他人，于是你告诉你的朋友们，＂你们得听古典音乐＂。他们会不解地看着你，＂你以前不是觉得古典音乐太无聊吗？＂他们不知道的，是你已经不再是之前的你。
　　关键性的成长，都是二阶变化。它不断拓展着＂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认为，听古典音乐的人在任何意义上高过不听的人，但前者确实比后者多做了一次决择。这种决择往往带来深刻的变化。李善友教授把这称为改变了自己的＂基石假设＂——你首先改变了＂你是谁＂的认知，然后＂新的你＂做出超出你以前认知的决策。瓦茨拉维克教授在《改变》中说，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第二序改变＂。第二序改变就是二阶变化，就是做噩梦时，梦到被人追杀，不要想着逃得更快，而是要想着醒过来。
　　二阶变化，不仅仅是难，而是逻辑上有＂冲突＂：你不确定要不要尝试，但你不尝试又无法确定。归根揭底，你没法对二阶变化，做出任何理性的分析。钱钟书先生说，婚姻是个＂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那为什么里外的人不交流一下？没用的，交流只会让你猜，只会改变你确定/不确定的比例，但它没法代替尝试。总有城外的恐惧者，进城了发现自己其实很欢喜；也一定有满怀憧憬的城外人，进城后，梦碎一地。那时都晚了，但＂晚了＂与＂回不去了＂正是二阶变化的特性。
　　所以成年人的改变总是很难，因为重要的改变都是二阶变化。你是否愿意不断地突破原来的自己，哪怕＂收益＂根本无法提前计算？
　　二阶变化很难，具体如何产生，有空再聊吧。只写下三点最简单的指引，希望对渴望改变的你有些帮助：
　　1.对于生活保持好奇心；少做评判，多做尝试；
　　2.从一阶变化到二阶变化，过程通常很慢。像我当年学习英语，大二时产生二阶变化，但也是渐进的。别着急给自己下判断；
　　3.二阶变化，通常起于很小的原因。这原因不讲什么道理，你用理性分析不了。有时，要珍惜自己对自己的不理性。
　　祝你不要成为更好的自己，祝你不断成为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