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年夏天,从爸妈聊天中,得知吃蚂蚁或许可以治疗爸爸的支气管炎病,我便自告奋勇地说要帮着爸爸抓蚂蚁。 提到这吃蚂蚁能治病,还有一个身边的鲜活例子呢。话说身为语文老师的爸爸,有一个同住在一个村里的男学生,因为身患严重的哮喘病,每年冬天都要休学很久,就是因为一到冬天根本出不了门。据说他平时体质也挺弱的,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家里的重活根本指望不上他能帮忙,为此他父母也真是愁死了。不过后来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是吃蚂蚁能治哮喘,于是每年天暖后,待故乡小兴安岭的山林里有蚂蚁活动了,这小伙子的母亲就会带着儿子上山去抓蚂蚁。小时候,他娘俩儿经常带着一个大洗衣盆,一把笤帚和一个水桶,从我家门前经过,去往西山一带抓蚂蚁。有时候妈妈还会和他母亲聊上两句,问他们去哪里抓,怎么抓,但他母亲总是行色匆匆,只多少应上几句,便着急赶路去了。不过我们大概也能猜到,他们可能是用水桶上西小河里打水,灌到洗衣盆里,然后用笤帚上蚂蚁包上去搅扰蚂蚁,让蚂蚁受惊后乱爬到笤帚上,再把蚂蚁抖落到洗衣盆的水里。蚂蚁一落了水,就爬得慢了,也就好抓住了。并且如果蚂蚁泡在水里时间久了,爬不上来,也会淹死的,就更好抓了。话说这小伙子吃了一两年蚂蚁(具体吃了多久,不得而知,印象里至少得有一两年),哮喘真的就神奇般地好了,并且小伙子体力从此也强壮了起来,不夸张地说,变得简直是力大如牛了!话说往年冬天,他父母上山拉柴火(山区都是靠山吃山,冬天得上山自己拉木头回来取暖和做饭用),都没法带他去,老两口只能自己出大力,指望不上儿子。可自从治好了哮喘,小伙子每年冬天就能跟着一起上山,还自己一个人拉着几百斤的一车木头呼呼地往回走,根本就不用爸妈伸手了。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小伙子一个人光着脑袋,拉着一车木头,从我家门前匆匆经过的场景。记得当时我和妈妈恰好在家门口,小伙子见了我妈,还笑了笑示个意,而后一脑袋热气地匆匆拉车过去。而他的父母,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有说有笑地一路聊着天。以前早就听说吃蚂蚁能壮力,这大概是和蚂蚁能搬动几倍几十倍于自身体重的东西的缘故有关,这个说法还真就在这个小伙子身上有了切实的例证了。看到此处,或许有读者会质疑我是在吹牛皮编故事吧?如果您这么想,那可真冤枉我了,此事千真万确,是我故乡村里曾经有名有姓的村民的真人真事,是我可以用人格来担保的!只不过他们对蚂蚁具体是如何食用的,如何炮制的,又每次食用多大的量,就都不得而知了。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例子,有一次爸妈聊天,才会说到这吃蚂蚁治病的话题,说到爸爸多年不愈的支气管炎病(东北因为冬天天气寒冷,许多人都会有此类呼吸道疾病),或许吃蚂蚁也有效。当时我还是小孩子,对爸爸治病倒是没啥概念,只是出于抓蚂蚁好玩儿,便主动承担起帮爸爸抓蚂蚁的重任来。 话说山里有三种蚂蚁,一种是黑蚂蚁,个头普遍比较大,而且有的个头大得吓人,有的还长有翅膀(应该是蚂蚁群里的领导级别的,数量不如没翅膀的多,个头也偏小一些)。这种黑蚂蚁,是住在土里的,一般在向阳的山坡上的沙土里筑巢。第二种是黄蚂蚁,也在土里筑巢,只是数量比较少,蚂蚁个头也特别小。第三种是红蚂蚁,个头一般介于黑蚂蚁和黄蚂蚁之间,并且蚁口之间体型大小都相差不多。与前两种不同的是,它们是在树林或草甸里自己筑造的蚂蚁包里生活的。所谓蚂蚁包,是老百姓对这种蚂蚁巢穴的俗称,指的是这种红蚂蚁群用小草叶儿小树棍儿堆垒起来的突出地面的鼓包。蚂蚁包有大有小,大的足有半米高呢。这种红蚂蚁包里,一般居住的蚁口数量比黑蚂蚁多很多,一旦搅扰到它们,就能看见有千军万马的它们在蚂蚁包上乱爬一气。 话说这三种蚂蚁,因为黄蚂蚁又少又小,便不在我的考虑之列,我就只抓黑蚂蚁和红蚂蚁。而基于两者蚁巢的不同,抓蚂蚁的方法也不同。对于黑蚂蚁,我就利用周末时间,带上片儿镐(一种铁镐,呈铁片状),到东山坡那里去刨。那里因为早年中苏交恶时建有防空洞,山坡上分布着很多沙土,便吸引了很多黑蚂蚁在此筑巢。我便用片儿镐沿着蚂蚁洞口一路猛刨,就能把深藏在洞穴里的黑蚂蚁刨出来,再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来,塞进装有半瓶水的罐头瓶子里。一般蚂蚁落水后,不太容易再爬出来。赶上有时幸运,一镐下去刨出很多只,我便手忙脚乱地以最快的速度去抓,否则蚂蚁跑得很快,就抓不到那么多了。这时候,往往就顾不上许多,常会连沙土带蚂蚁一起塞进瓶子里,留待回家再清理了。有时候会刨到蚁王或蚁后的老巢,便能见到除大个儿的蚁王蚁后外,还有一些长有翅膀的体型相对较小的类型,也不知它们属于什么级别,但猜测级别不会太低。记得那年夏天,我便隔三差五地过来刨黑蚂蚁,把整个山坡的蚁巢翻了好几遍,以致于后来都没什么黑蚂蚁可抓了。而抓到的蚂蚁,则会带回家洗净,晾干后收藏起来。往往蚂蚁在水里淹久了,也就都淹死了。 等到村子附近没有黑蚂蚁可抓了,就只好转而去抓红蚂蚁。而红蚂蚁不但行动比黑蚂蚁要快,而且是生活在蚂蚁包里的,夹杂着太多的草叶和树棍,便很不好抓。即便可以借鉴我村那个有过哮喘病的小伙子抓蚂蚁的方法,但因为我还是小孩儿,携带盆子、水桶和笤帚啥的却也太不方便。为此,我还专门发明出一种自创的抓红蚂蚁的方法,那就是用铁丝给罐头瓶子做一个提手,而后往瓶子里灌半瓶水,等到了蚂蚁包跟前,就用木棍把蚂蚁包顶部扒拉一个坑,再把瓶子坐到坑里,让蚂蚁包的草叶树棍与瓶口平齐。因为扰动了蚂蚁包,蚂蚁们便惊慌失措地乱跑起来,有很多就会爬到罐头瓶子的瓶口,稍不留神,就会有蚂蚁失足落水。而因为瓶子内壁非常光滑,蚂蚁很不容易爬出来,也就能一直留在里面了。这样我只需隔上一阵过来扰动一下,就会一次次激起千军万马四处奔逃,也就自然能收获到许多落水的倒霉蛋们了!待到瓶子里落满了较多的蚂蚁,就可以提着瓶子的提手回家了。到家后对于没死的,要么拿开水烫死,要么简单粗暴捏死,也就可以晾晒和收藏了。 要说这抓蚂蚁还真是上瘾,而一旦有了较多的收获,心情也会异常兴奋。但毕竟我还在上学,如果只在放学后去抓的话,不但需要等候很长时间,而且产量也上不去啊。恰好小学校就在东山坡下,山上的林子里就有红蚂蚁包,我就每天早早地带着半瓶水的瓶子上学,到了学校,就先跑到蚂蚁包跟前,把瓶子埋设好,再故意扰动几下,然后再去上学。待到一节课下课后,我便自己神秘兮兮地偷偷跑过去看看收获,并且再扰动蚂蚁几下。到了中午放学,我就可以带着满满半瓶子蚂蚁回家了!下午上学过来,也可以重复上述操作,晚上放学就又能收获半瓶子回家了。于是那年夏天,就总能看到我避着别的小朋友,一个人偷跑上山的场景,并且随着我的勤奋付出,袋子里的干蚂蚁也就越积越多了! 不过红蚂蚁是社会化的昆虫,也聪明和狡猾着呢。记得有一次,当我满心期待地去取抓蚂蚁的瓶子时,却一反常态地发现根本没有几只蚂蚁在里头,反倒是有很多用来建造蚂蚁包的草叶木棍塞满在瓶子里。在我定睛看时,仍能见到有蚂蚁在用力往瓶子里塞草棍,同时也有蚂蚁正从瓶子的水里借助着草棍爬上来!蚂蚁这种相互救助的越狱方法,想来除了我,也少有人知道吧?! 此外,还记得那年抓蚂蚁期间,出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我也是主要为了写这件趣事,之前才啰里啰嗦地交代了那么多背景。话说有一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外面下雨(具体记不清了),没法晾晒,就只好把半瓶死蚂蚁用纸垫着,放在炕头上,靠着烧炕的温度来给它加热晾干(即便是夏天,老家也还是要多少烧点炕的,否则就容易被凉炕冰出毛病来)。没想到睡到半夜,紧挨着炕头睡着的妈妈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爬在身上给痒痒醒了。她随即开灯来查看究竟,一看之下,妈呀一声就喊了起来:"快起来抓蚂蚁啊——"睡在一个炕上的爸爸和我就都被妈妈的惊叫给喊醒了,一看之下,不得了了!只见原本以为都淹死了的半瓶蚂蚁,不知啥时候全都活了过来,并且爬得炕头附近哪哪都是,还有很多爬在了妈妈被子上和被窝里了。我和爸爸都被眼前那密密麻麻的一片一下子吓得头皮发麻,继而才反应过来,急忙三人一起跳起来搜捕越狱的蚂蚁们,抓住后赶紧用手捏死,再送回到那张纸上。再看那张纸上,刚开始也只剩三两只蚂蚁是彻底死透了的,其他绝大部分,都被炕头的热乎劲儿给暖和还阳了,从而才引发了那次人蚁夜战的又惊又奇又好笑的一幕来! 话说那年到了秋天,不再抓蚂蚁了,爸妈就用秤称量了一下干蚂蚁的总重,结果刚好有一斤左右呢。在妈妈的指挥下,我就亲自把蚂蚁倒进铁锅里,烧上小火儿,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把蚂蚁炒熟。炒的过程中,蚂蚁身上那浓烈的蚁酸气味儿便蒸腾出来,弄得满屋子刺鼻辣眼睛的,以致于后来都睁不开眼睛,就只好频繁换人来翻炒。总算炒好了,家里就每人品尝一点。记得放到嘴里咀嚼的时候,也依然会被蚁酸所呛到,弄得直闭眼睛筋鼻子的。妈妈还特意用蜂蜜给爸爸滚了两个小蚂蚁丸出来。慢慢地,一斤的蚂蚁,就这样被全家人慢慢吃光了,印象中,爸爸的支气管炎多少有所好转,但也没有太大转变,想来还是蚂蚁不多,疗程不够。当然,是否真有治疗作用,也未可知。至于壮力的疗效,于我则完全无感。反倒是那半年来的抓蚂蚁经历和人蚁夜战的趣事,给了我更为深刻的印象,给了我童年一段美好的回忆,给了我对爸妈一段亲情的美好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吃蚂蚁还是有风险的,是需要谨慎对待的。记得后来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有一位哈尔滨的男子,因为生吃蚂蚁,中毒身亡。想来我猜或许是因为蚂蚁吃了有毒的虫子,而人间接又吃下了毒物,从而才引发危险的吧。想来这偏方治病,也还是需要高度警惕,最好还是有病去正规医院诊治为好。即便蚂蚁真是一味中药,却也需要人工养殖来确保饲料安全,或者需要专业人士来做去毒炮制,服用也需要专业人员来指导用法用量的。因此,对于文中所述之事,读者就全当作与我一起分享童年趣事吧,切勿被我误导,毕竟现在想来,当年我那全家食用蚂蚁的做法,也是非常不严谨不科学和非常冒险的。对此,也只为共读者一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