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没事和一个初中同学闲聊,说起了我们上初中的一些事情,历历往事犹在昨日! 我是八七年上的初中,算到现在已是三十多年了。 我们上学那会儿是小学五年初中三年的"八年义务教育"。小学每个村都有一个,初中全乡只有一个,位置设于高桥乡中段的南营村。所以这个全乡唯一的初中有了两个名字,高桥初中是官名,南营初中是小名。大名没人叫,到南营去上学也就意味着你上了初中。 十一二岁的娃娃第一次背着馍布袋到远离(其实也不远,也就五六公里路)家人的南营上学,感觉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 相对于我们村小学的五个年级五间房,自带凳子上学的小地方,这里简直大的让人发懵。 一进校门是宽阔的南北大道,两侧是一色的红砖瓦房。东边是教师宿办房,西边是三排宽大的教室。路顶头巨大的照壁上写着毛主席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语录。照壁前是三层水泥台子的国旗杆,旗杆和照壁南边就是两派老旧的蓝砖瓦房,路东是女生宿舍,路西是男生宿舍。 开学报道后首要的是先要找住的地方——宿舍。说是宿舍,其实也就是一个有门有窗却霉味四溢的空房子,连床都没有。窄窄的一小间房子地上胡乱的散着些麦秸,只有那一溜蓝色的断砖头提醒我这是我们要住的床。已经有早来的学生在离门最远的墙根铺上了自己的铺盖。不必惊诧,就是这个条件。 听早来的同学说这是上一级学生的给腾出来的,地方有限,一个班只给一男一女两个宿舍,不早早占个地方只有睡教室了!来不及感慨,不敢犹豫,再迟一会儿说不定连铺床的麦秸都没有了! 后来情况也像早来的那个同学的预料,宿舍里挤的满满当当,越靠门口铺的麦秸越薄。再迟的连个脚都插不进去。有亲戚的投靠亲戚,没亲戚的就只能住教室了。两张桌子一对就是一张床,早上学生进教室前叠被拉桌,统一寄放到教室一角,晚上"重操旧业",天天如此,弄的宿舍和教室总是一个味。 我们初一年级一有三个班,每班还都有三四十人。相对于我们村,全级五个班,每班不过十五个的小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同学也是陌生面孔,看上去也不怎么友善,比不了小学时的看着亲切。 小学的同学都是本村的,虽然不是一个生产队的,但也离的不远,统共就那几个人,基本上都认识。 可在这里就不同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一切都要谨慎小心。 之所以要小心,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时候的学生都特别好斗,动不动就"打捶"。而我这个排队总在第一排的"碎仔儿",绝对不敢"惹事生非"。 打架也是有规律可循的,高年级的、年龄大的、个高的欺负低年级的小个子,人数多的(某一个村)欺负人数少的。往往先是单对单,打不过寻他哥,发展都后来就是村社之间的群架。不过好在那个时候都是用手脚打架,从来不动家伙。 初一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用太担心,因为我们村和我一起上初中的有七八个人,还有两个大个子。可一学期过后情况发生很大的变化,很多人都不上学了。不光是我们村,其它村也是一样。因了"能识几个字,算得清帐"的"读书够用论"理由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潼峪山上开矿了。背一斤矿石走一里多路(矿洞)一块钱,对于这些日子拮据农村娃来说,那怕是脊背多划几道血口子也是很大的诱惑。同学中就有不少上山背矿去了。所以,初二的时候学校不得不把原先的三个班合并成两个班,初二还没毕业已经是一个班了。用我们老师的话说就是,爱捣蛋打捶的哈怂都走了,你们好好学习,将来上高中考大学。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上高中考大学是个啥概念,只知道不用提鞭子放羊,扛铁掀挖地了,应该是很美的日子! 有了这些原因,初二以后我就成了我们村唯一一个到南营上学的娃娃了。到现在想起这事,我很感念自己当年的"孱弱"和父母的"逼迫"! 南营学校是没有学生饭灶的,只有一个开水灶。说是开水灶,可我们从来没喝过灶上的开水。 一口硕大的敞口杀猪锅总是烧半锅水,烧水的是南营村一个叫"农民"的农民。他一天三晌都在学校,算是学校的杂工。早操的时候到学校生火烧水,却永远是只担两担水。水烧开了学生正在早读,这个时候是老师们打水的点儿,等老师打完水,这个叫农民的农民就提上两桶水往锅里一倒,原先还翻着水花的开水瞬间平复,不再咕嘟咕嘟的响,鼓风机也不再吹,靠着锅底炭火的余温只是刺刺喇喇的响。 等学生下了早读该吃饭了,却永远用这不再开的"开水"泡馍。 学生娃都有个背馍的大书包,馍布袋里往往装上两种颜色的馍馍,白的麦面馍,黄的玉米面馍。家庭条件好的是"白多黄少",日子焦拮的是"黄多白少",家里娃娃多的一般都是"一色皇上",偶尔在馍布袋最上头放几个蒸红薯。 除了这馍布袋,每个人还有另外两件必备的东西:一罐头瓶咸菜或酸菜,一小瓶(用完的药瓶子)食盐。罐头瓶用网兜装着,盐瓶子塞在馍布袋里。这三样是学生们三天的全部给养。 我们泡馍都不用碗,清一色的是用头号缸子。这缸子既是吃饭的碗又是喝水的杯子。一到饭点,一窝蜂的涌向开水灶,锅沿边能站人的地方都是人。不怕水烫,在南营上过学的都知道"农民烧水不滚,打铃不准"的顺口溜。 舀了水,泡了馍,有站着的有蹲着的,全都在宿舍前面的空地上开吃,少有在宿舍吃饭的。周一和周四是最欢庆的日子,馍菜都是新带来的,满满的一兜兜儿一瓶子,看着是那么的多,三天六顿的计划,一不小心就会"吃过量"。有的时候还要讲讲排场,礼让礼让,一两天就可能布袋空空,瓶子见底。 那时候最爱吃亚峰背的馍馍,他家的馍馍个大且酥,就是空口吃也是很好吃的那种。周日或周三背馍回来,大家都争着和亚峰换馍,拿自家的三个馍换亚峰的两个馍。可不管咋换,馍总是不够吃。周三周五的早上都是空着布袋,等回家吃好的。 背馍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夏天馍总霉,冬天馍冻的邦邦硬,尤其是黄馍,即使掰开了里边也是冰碴子。这六七十度的"开水"是泡不开的,一般都是盖上盖子闷。黄馍不经闷,三两下搅拌就成馍渣子,沉在缸子底,像极了放凉的粥,连汤带水的下肚也不见得能把肚子捂热。 菜好吃盐有味,最是经不住吃,我记得有个姓董的同学几乎每周都要吃一两顿没盐没菜的泡馍。 泡馍吃得多了,把人吃伤了,到现在我都很讨厌吃泡馍。 那个时候学习任务也不怎么重,老师要求也不怎么严。下午放学后学生有两个多小时的吃饭时间,我们十分钟不到就解决战斗。剩下时间多余的精力都用在玩耍上。 校门外一片极开阔的空地充当了我们的操场,操场上除了一副蓝环歪斜的木制篮球架外空无一物,高年级的同学霸占了这唯一的篮球场,低年级的我们只能在操场东南角的双杠上玩。 那时候很流行一种叫"狗撵兔"的游戏。游戏双方各把双杠一头,一声"开始",你从这边抓杠越杠,我从那边抓杠越杠,一来一往快速追撵。输者让位,赢着继续,边上等待上场的人排着队呢!体力好的,身体灵活的一连可胜几场,满头大汗的,可还都很开心。遇到耍赖的,跑不过人家,眼看要被追上了,索性撇开双杠绕着操场、野地的乱跑。跑着撵着,追着喊着,好不热闹!如果再追的话他们两个双双出局,另一组比赛者重新开始。反正是不能让双杠空着。 除了这种双杠上的游戏外,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饭后活动——看车。 操场北边就是西潼公路,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很多,东风、解放、拖拉机,偶尔还会经过一两"两头低"(小轿车)。在哪个见个吉普都稀罕的年月,谁要是能认出几辆过往车辆的牌子,那简直是让人刮目相看甚至崇拜的事情。 吃完饭,三五相约,坐在公路边的水渠沿子上,如有车经过,集体转头瞪眼,用目光接送。脑袋飞速思索,车名吨位,所属省份,知道的会带着炫耀的给大家讲解,博得大家赞许。多数情况是不清楚的,可是为了在同学们面前显摆显摆,也会东拉西扯的胡诌,反正谁都不认识,能蒙就蒙!也正是有这"看车"的经历,我很早就清楚了各省的省会和简称。后来还编成顺口溜:陕西陕西安,山西晋太原,河南豫郑州…… 三年的初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听说我们毕业的第二年,学校有了大改观:宿舍有了床,操场砌了墙,开水经常有,食堂开了张。我们是没赶上这好日子呀! 再后来,乡校合并,学生进城,南营初中也没有了。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地方。作者简介 仲李健,笔名,萧山。陕西潼关人,一个喜欢"舞文弄墨"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