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爸

　　老爸是家中的长子，奶奶离世时，家里最小的叔叔才一岁多点，而老爸也才十多岁。爷爷常年在外，年少的老爸带着姑姑、大叔、小叔在家生活，虽然爷爷后来给孩子们带回了一位后妈，可是，日子总是艰难……
　　记得年幼时听老妈说过和老爸的故事。读师范的老妈年轻、美丽，她的同桌与老爸是邻居，因此，通过同桌先认识了大叔、二叔，然后，通过叔叔们，老妈听说了当时已在华中师范大学留校的老爸，在同桌口中得知年幼的老爸对病床上的奶奶照顾得特好，当时的老妈就有了几分仰慕之心，但因没见过老爸本人，加上喜欢音乐，迷恋各种乐器，仰慕过后，便放在脑后，并没上心。
　　真正认识老爸，是老妈参加工作后。叔叔们坚持要刚从武汉回到长沙探亲的老爸去小镇找外婆家，打听老妈。老爸来到小镇，遇到一位在院子里缝被子的妇女，便向其询问老妈家，却不知世间事真是冥冥中注定，想不到，被询问的人就是外婆！老妈当时正喜欢一位拉琴拉得极好的同事，可是外婆极不喜欢那位同事，面对前来询问的老爸，外婆很是欢喜，连忙请老爸进屋，并让老爸留下了通信地址。
　　等老妈休息回家，外婆便开始做老妈的思想工作。外婆拿老爸和老妈当时喜欢的同事作对比，老妈当然不肯轻易改变自己的主张。聪慧的外婆，便联合了姨妈，经过一番劝说努力，终是做通了老妈的思想工作。从此，父母的姻缘便一线牵定。
　　老妈和老爸结婚那天，送亲的姨妈和迎亲的大叔在老爸老妈的婚礼上竟然也一见钟情，虽然相恋了一段时间，但可惜无果，令人唏嘘。
　　随后，因老妈喜欢家乡，不愿去外地，远在武汉的老爸便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调来了老妈的家乡……
　　记得幼年的我，拿着老爸给我买的一只吹气的大白鹅，在外婆家使劲吹气，小镇上的小伴们齐齐地前来观看，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然后，我把大白鹅递给伸着手的小伴，允许他们每个人摸老爸给我买的大白鹅，记得舅舅们在小镇街上飞快地踩着老爸的自行车，一圈又一圈，然后，不断地有人要求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体验一把那种过瘾的感觉，小镇上空飘荡的欢笑声一阵又一阵。
　　老爸把我从外婆家接回后，因自小和舅舅们待在一起顽劣惯了，于是，我曾因吃饭时发出咂巴的声音脑袋瓜多次遭老爸的＂丁弓＂，曾因高兴的时候忘形地哈哈大笑脑袋瓜遭老爸的＂丁弓＂，受老爸的＂丁弓＂多了，疼过几次后，便知道女孩子吃饭不能发出任何咂巴声音，高兴时笑起来也不能露牙齿。老爸毫不留情地挖＂丁弓＂后，总要苦口婆心地对我进行性别教育：一个女孩子，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笑不露齿，立不摇裙，吃不咂舌.....就这样，我硬是慢慢被老爸调理成了一个斯文的淑女。
　　七十年代中期，老爸调到老妈家乡后，是老妈家乡唯一的科班出身的化学老师，于是，教育局请老爸培训学校里所有的化学老师，并参加当时的高考阅卷。八十年代初，有一年老爸告诉我和老姐，他要去外地看高考试卷，嘱咐我和老姐听老妈的话。老爸走后，我和老姐便扳着手指头盼望着，终于盼到老爸回来，还给我和老姐带回了一个会眨眼睛的布娃娃！从此，每天带布娃娃睡觉，跟布娃娃说话，就成为我们姐妹最快乐的事情。清晨，老爸喊我们起床的时候，会说一声：＂该带你们的布娃娃起床啦！＂于是，我们一骨碌爬起来，赶紧穿衣叠被。那份欢喜，现在想起，也还会在心里微微发颤。
　　很喜欢老爸在煤油灯下给我和老姐讲故事。我们缠着老爸，讲了一个又一个。也喜欢看老爸写毛笔字，因为老爸上过私塾，所以能写一手漂亮的柳体字。喜欢看老爸给我们做风筝，喜欢吃老爸弄的菜，也喜欢听老爸跟同事聊天，氛围热烈。老爸所在的那所高中，每晚学校的电视会准点播放新闻，可惜的是，幼年时玩心太重，老是喜欢追赶某样小动物而离开。记忆里老爸关系最好的同事是＂赵物理＂（因其擅长教物理而获此尊称），他们两个说话，总是很温和，看他们促膝夜谈，小小的我，心里很仰慕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与快乐。
　　在那所高中，最小的妹妹出生了。老妈的一位好友来家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妹，告诉我：＂这是你妹妹。＂我点点头。然后，老妈的那位好友点酒精灯煮东西消毒，我吹她点的酒精灯，反复地点吹了很多次，老妈的好友也没发脾气，对她的好脾气，我很是惊异。没多久，老爸大病一场。老爸生病的那年，我和老姐惊慌失措，每晚依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老爸好起来。那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老爸老妈因为各自都是家里的老大，都要赡养父母，资助弟妹，再加上又要养活我们姐妹几个，家境日渐拮据。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可避免的矛盾开始出现，偏是老妈素喜唠叨，更加剧了口角冲突，到后来发展到相互砸东西。某天晚上，我和老姐刚睡下，老爸老妈的吵架就升级了，老爸把正在洗着的碗筷狠狠地往地上砸，发出巨大的声响。我和老姐瑟缩着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第二天起床时，家里已经一片狼藉。老爸吩咐老姐去买碗筷，于是，老姐和我小声跟老爸说：＂爸爸，你砸坏了碗要拿钱买呢，不晓得不砸啊？＂老爸顿了顿，回答我们：＂好，以后我不砸了。＂自此，真的再没有见老爸砸过碗筷。
　　以后的日子，老妈强烈要求老爸离开高中部，以便照顾家庭。老爸便离开了那所高中。日复一日，老爸每天除了上班，还要负责给我们姐妹做早餐、中餐、晚餐。那时候，睡到半夜醒来的我，常常见到老爸还在灯下看书。其间，老爸有次申请调回长沙，档案都已调去长沙了，只要去学校报道即可，却因为老妈一路找领导哭诉，硬把老爸的档案从领导手里给哭回来了。
　　慢慢地，我们姐妹长大了。那年，我毅然选择参军，想去远方闯荡见识一番，老妈坚决不肯，和老妈对决中，老爸喊我出来说话，说了老妈的担心和顾虑后，老爸在我面前轻叹了口气：＂你还是听妈妈的话吧。＂面对老爸，我再也没有勇气抵抗下去。因为老爸，为了我们姐妹，放弃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很少见老爸流泪，可每次老爸流泪，都让我异常伤心。每每，总是恨自己不才，无法给予老爸安慰。今年老爸正月八十大寿，我们姐妹为了给老爸一个惊喜，故意在电话里告诉老爸，因为天气不好、春运买票紧张等原因，我们姐妹可能不会去小妹家过年了。老爸在电话里安慰我们：＂你们好好上班，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当我们姐妹坐飞机到达，敲开小妹家的大门时，见到我们姐妹，喜出望外的老爸流下了眼泪。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老爸把我高高举起，问：＂要不要栽点胡子？＂＂爸爸，胡子是什么呀？＂＂胡子呀，就是这样的。＂然后，老爸把胡子狠狠地朝我脸上扎，我一边咯咯笑一边大喊：＂爸爸！不要栽胡子啦，好疼！＂＂好，不栽了，不栽了。＂＂爸爸，还栽一次吧？＂＂好啊！＂然后，我摸着老爸的胡子担心地问：＂爸爸，我会不会长胡子啊？＂＂会的，会的！＂……
　　＂爸爸，我长大了嫁给你要得吗？＂＂要不得喔。＂＂为什么呀？＂＂因为爸爸老了。＂＂爸爸，你骗人！爸爸都是不会老的。＂
　　感谢老爸，四十多年前，为了年轻美丽的姑娘，从遥远的武汉来到古朴宁静山清水秀的小镇，感谢老妈，给了我们生命，从此，有了我们，血肉相连的我们。父亲节来临，除了祝老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们还想对老爸说：＂老爸，谢谢您！谢谢您给予女儿们如山的爱，老爸，我们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