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明修麻城民歌的艺术特色

　　《麻城文化丛书》文选二十三：
　　麻城民歌的艺术特色
　　文/熊明修
　　麻城民歌是麻城人民集体创作的一种民间歌唱艺术，是麻城人智慧的结晶。它＂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是风俗民情的生动写照，是历史文化的真实记录，在麻城世代流传。
　　麻城民歌既承袭了《诗经》和《楚辞》的现实主义精神，又体现了楚风的文化传统，无论叙事还是抒情，都以率真之笔表现了麻城人民的真情实感。1953年由麻城民歌改编的麻城花桃《唱个兄妹在桃园》，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全国民歌汇演而享有盛誉。农民诗人陈道信整理创作的民歌《一头挑着一座山》被作家出版社编进了《红旗歌谣》。
　　麻城民歌大体分为革命民歌、山歌、情歌、儿歌和宗教民歌五大类。其中，革命历史题材民歌约占五分之二，追溯其主要原因，是麻城人民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和革命精神。如《长工歌》（节选）：
　　正月长工叹，
　　吃穿无法办，
　　驮着行李去上工，
　　辛苦得一年。
　　三月是清明，
　　主人好狠心，
　　做不得要你做，
　　吃不得怨你命。
　　五月端阳节，
　　插秧又割麦,
　　累得腰杆两半截，
　　好歹不能说。
　　七月谷子黄，
　　恨声五阎王，
　　一个人生在这世上，
　　缺钱又缺粮。
　　九月菊花天，
　　来客我当先，
　　先端菜来后端饭，
　　鱼肉与我不相干。
　　冬月大雪纷，
　　穷人要革命，
　　地主豪绅要打倒，
　　天下得太平。
　　革命民歌，是当时宣传革命的重要工具，具有极大的鼓舞力量。山歌与之相比，它多是一领众和的劳动歌谣，起到组织群众、统一行为、调动激情的作用。如《唱个新春幸福多》：
　　领：说唱歌来就唱歌，
　　唱歌不打鼓和锣，
　　不唱南腔和北调，
　　唱个新春幸福多。
　　合：丰收日子快乐年，
　　口吃甘蔗节节甜，
　　谷麦棉花增了产，
　　叫人越做越喜欢。
　　领：春风吹来百花鲜，
　　棵棵茶树绿艳艳，
　　姑娘上山把茶采，
　　丰收歌儿到处传。
　　合：欢欢喜喜过新春，
　　过了新春把产生，
　　明年再把山歌唱，
　　保证山歌更动人。
　　＂情歌是盏灯，照亮情人心。＂不同时期的情歌，有不同时期的特色，是不同时期民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心窝里、感情里溢出来的营养乳汁。如《黄秧不薅它不长》：
　　远望大姐一身黄，
　　手拿洋伞走路忙，
　　秧棵不薅去撵姐，
　　与你拿伞共衣裳。
　　大哥大哥莫轻狂，
　　各人转去薅黄秧，
　　黄秧不薅它不长，
　　一年误了两年粮。
　　又如《情姐望情郎》：
　　姐儿门前一棵槐，
　　手攀树枝望郎来，
　　娘问女儿望什么，
　　我望槐花几时开，
　　不敢说是望郎来。
　　姐儿门前一口塘，
　　朝朝每日洗衣裳，
　　芒杵捶得啷啷响，
　　两眼盯着望情郎，
　　下下捶在石头上。
　　麻城儿歌题材广泛，有反映儿童生活的，有反映儿童对事物认识过程的，有表现儿童天真无邪的本性。如《补衣裳》 ：
　　大月亮，小月亮，
　　哥在门前做篾匠，
　　嫂在房中筛糯米，
　　奶在房里补衣裳，
　　衣裳补得光溜光。
　　又如《三岁孩儿上学堂》：
　　太阳出来晒红鞋，
　　三岁孩儿上学来，
　　师傅师傅莫打我，
　　我回去喝点奶（读ma第五声）再来。
　　麻城属楚语区，但也杂有江西南昌、安徽六安、河南信阳等地方言。所以，民歌的语言丰富多彩，具有形象生动、土而不俗、凝炼含蓄等艺术特色。如《郎嘴冇得姐嘴香》：
　　鸭蛋冇得鸡蛋光，
　　郎嘴冇得姐嘴香，
　　五月端阳斗个凸(接吻)，
　　八月十五还在香，
　　滴滴嗒嗒到重阳。
　　没有形象，就没有艺术，形象生动的语言来源于人民群众生活之中。这里只一个＂凸＂字，顿生朴实、优美、细腻、动人之感。又如《乖姐把刺挑》：
　　想姐想得好生焦，
　　脱个赤脚满山跑，
　　双脚触了绵渣刺，
　　我找乖姐把刺挑，
　　双脚跷在姐兜内，
　　双手搂住姐的腰，
　　你看主意高不高。
　　这是一对情人相亲相爱的描写，不仅具有深厚的乡土气息，而且土而不俗，亲切感人。
　　诗贵含蓄，民歌也贵含蓄。如《不如搬来一块住》：
　　乖姐住在半山岩，
　　三天跑破两双鞋，
　　不如搬来一块住，
　　你省功夫我省鞋。
　　一对青年男女，盼望早结连理，以＂鞋＂为载体，通过风趣诙谐的描写，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使人读过之后，回味到一丝丝清冽甘甜。
　　麻城民歌的发展也经历过＂特殊时期＂，那就是1958年到1966年。那个时期，在＂瞎指挥＂＂浮夸风＂＂共产风＂的错误影响下，为了追求形式上的轰轰烈烈，在文艺上也大搞＂放卫星＂、＂夺高产＂，即使被作家出版社收进《红旗歌谣》那首《一首挑着一座山》的民歌，也打上了＂大跃进＂的烙印。
　　菀头装得满满，
　　扁担压得弯弯，
　　伢的妈呀你快来看，
　　我一头挑着一坐山。
　　尽管如此，那个时期，勤劳朴实的麻城人还是收集整理创作出了象《恶狗坟》《与北风斗狠》等一大批优秀的民歌作品，其任何文艺形式与它难以混淆也无法替代。
　　信奉宗教是世人追求的文化幻想。正如《汉书·地理志》所云：＂楚人信巫鬼，重淫祀。＂虽然它是非理性的，但并不全是消极的。在麻城，若有人非正常死亡，必定请道士唱它三天三夜。唱什么？唱《还魂曲》：
　　魂渺涉魄悠悠无风自动哎，
　　来无影去无形渺渺无踪哎，
　　走金山和银山尖刀山过哎，
　　走金桥和银桥奈河桥引哎。
　　咚咚哐哐，咚咚哐哐，咚咚哐哐咚哐哐……＂
　　天也空地也空天空地空哎，
　　日忙忙月忙忙忙走西东哎，
　　善也空恶也空善空恶空哎，
　　恶斗胜善争强都一场空哎。
　　咚咚哐哐，咚咚哐哐，咚咚哐哐咚哐哐……＂
　　一些麻城人信奉宗教甚至迷信鬼神情在理在，还有一首《王母符》揭示出更多的麻城人信邪不怕邪，敢于扬善除恶，伸张正义。
　　王母收邪忙纷纷，
　　身骑白马出天门，
　　寒舍堂前驱恶鬼，
　　白马背上斩妖精……
　　念完《王母符》，鬼邪即刻退煞。
　　由此来看，麻城人受楚文化的影响和熏陶，思想活跃，性情开朗，富于想象力，充满人情味，处处洋溢着玄奇掠魄的浪漫情怀。挖掘不止，传承不断正是麻城民歌的发展走向。
　　（此文原载《黄冈政协文史研究》和《麻城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