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走出悲痛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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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三年那个春天，父亲走了。我望着堂屋里那套空空的黑皮沙发，那是父亲最喜欢也是最常坐着的地方，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那套包了海绵垫子的黑皮沙发是一九八四年父亲退休时买的，父亲是个小学教师，为教育事业忙了大半辈子，退休就是意味着清闲，自从退休他一天没有在家清闲过，白天他扛着锄头到责任田里劳作，夜晚还要到不牢河边为哥哥看鱼塘，只有在中午吃过饭的时候才可以安心自在地那套黑皮沙发上坐坐，吸完一支烟后，就开始看看书或写写毛笔字什么的，那才是父亲一天里最悠闲的光阴。
　　父亲活着的时候，是个大忙人。拿我们农村人的话说，就是村里红白喜事都能用得上的人。他爱抽烟，爱喝酒，春天喜欢穿一身蓝色的中山装，冬天爱戴一顶黑色呢子帽，过春节时给兄弟爷们写春联，尤其是谁家有喜事也都请他老人家写双喜，对子，白事请他写挽联，父亲总是有求必应，从不拿架子。儒雅有风度并且接地气，是我们村少有的大好人大善人。虽然他去世那多年了，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以及他对村里每一个人的热情厚道，乡亲们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好像他还一直活着，只不过躲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父亲在时，每逢过节，全家人总要热热闹闹团团圆圆。每年的腊月二十六是三个姐姐一致说好的要来送节礼的日子。早晨天没亮，他就骑着自行车，顶着风霜从十几里外大吴集，鸡鸭鱼肉买了一大筐，到家顾不上吸一支烟，就系上围裙，开始杀鸡杀鱼切羊肉，忙得不亦乐乎，等姐姐姐夫们十二点来到，父亲精心准备的八样菜就做得差不多，忙叫我洗酒盅，摆碗筷，哥哥拆开一瓶洋河大曲。上好菜，我们众星捧月似的把父亲围到八仙桌的正中间，于是欢乐喜庆气氛在堂屋里飘荡开来，推杯换盏，互道衷情，父亲和蔼可亲，我们欢声笑语不断，浓浓的亲情就这样弥醉在充满年味的酒香里。
　　父亲走的那天傍晚，家里像塌了天似的，大姐家住在邻村，在三个姐姐中她是最先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的，一进门，看到父亲不省人事躺在哥哥家院中的矮床上，一股哭天喊地的嚎叫声震荡了整个夜空。母亲那时因气喘病犯得严重，由俺二姐陪着在医院接受治疗，哥哥给俺二姐打电话说要瞒着母亲，只说父亲病急来家中看看，当俺二姐搀扶着母亲刚到哥哥家的大门口，一种不好的兆头像阴霾一样笼罩在母亲的脸上，当看见我向她靠近母亲就神色慌里慌张问，你大大怎么样了？说完母亲的喉结上下滚动，嘴巴却大张着，发出像拉风箱似的呼噜呼噜的声响，好像马上要喘不过气来，母亲这种状况把我吓坏了，我哭着说道:俺大大没有了！只见母亲的嘴巴合上了，脸却变得铁青了，下巴像患了急症似的抖动着，一句话也没说，身体开始摇摇晃晃，哥哥过来瞪我一眼说，不会说话！接着他转过脸去，急快地扑向大门口，紧紧把快要瘫倒在的母亲抱住了，流着眼泪喊了两声娘，母亲这才觉得有点喘过气，在俺哥和二姐搀扶下来到院子里，几乎是用愤怒的口气对停止呼吸的父亲说，老头子，你就这样走了，可苦了咱们的孩子们了！说完她上前抓住父亲早已冰凉的一只手，放大悲声呜呜哭了起来。
　　父亲走后，家中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声，田野里不见他劳作的身影，失去父亲的悲痛笼罩在家中的暗影就像雷雨即将到来的天空那片阴云灰气沉沉的，一连几个月不散。到了年关，三个姐姐来送节礼，母亲对着父亲的遗像哭哭啼啼，哪里有过年热闹的劲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只有哥哥站出来对大家说:咱们振作起来，要快快乐乐地过年！春节哥哥又把全家召集来，弄了一桌子菜，从此哥哥作为长子义不容辞挑起家中的大梁。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大年初二的上午，一片片暖和的阳光普照在哥哥的院子里，门外那棵粗大的梧桐树上露出发青的枝丫，哥嫂忙得像穿梭似的在厨房张罗着饭菜，母亲坐在堂屋门口，我和三个姐姐站在她的身旁，一边沐浴明媚的春光带来的温暖，一边听母亲心平气和讲过去的事情，悲痛的阴霾从那天起慢慢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