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县文庙沉思录

　　囗黄河
　　01
　　中国大致有两个地方的人群被称为＂东方的犹太人＂，一个是温州人，一个是渠县人。这似乎是个很奇特的现象。
　　如果我们说渠县是四川的人口大县，很多人或许并不陌生，因为渠县有近150万人口；如果我们说渠县是四川的人才大县，很多人或许也并不惊诧，因为渠县的人才确实遍布全川甚至全国，很多人都在重要岗位上兢兢业业为社会贡献按着。但若问到渠县为什么四川人才大县时，很多人或许就未必了解了。很多人或许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过去渠县太穷了，发愤读书是最重要的出路，所以才人才辈出。
　　我曾经一度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当我去看了渠县的文庙时，才发现渠县成为人才大县其实并非偶然，而是因为她自古就崇文尚武，自古重视教育，根基深厚，源远流长。
　　02
　　所谓文武双全，用在渠县人身上其实也未尝不可。
　　渠县人尚武，自古皆然，因为他们的祖先賨人神武彪悍，战斗力非常强，所谓＂板凳蛮＂即是也；渠县人尚文，似乎就不那么好理解了。以前我也一直很迷惑，直到有一天走进渠县文庙，突然就明白了：原来渠县矗立着文明的殿堂与图腾！这风向标的意义，确实非同寻常！
　　虽然我自己是写文章的，勉强也算半个文人，但由于受五四以来＂反帝反封建＂的教育，而＂孔＂是中国封建文明的根基，所以数十年不看孔庙，不拜孔子。直到近30年来世界性的＂国学潮＂反复冲击东方，我们开始渐渐有所回归与反思，开始认识到：很多东西流行几千年，绝非偶然，一定有它自身根深蒂固的逻辑。直到今天我们更加明白，有时候我们认为我们很先锋很潮流，其实不过很好笑。历史的沉淀与精髓永远优于现实的浮躁与烟尘——不管你承不承认，它都永远在那里，并且还将一直存在下去！只不过，现代科学与文明让它更加完善与光大罢了。
　　03
　　我第一次见到渠县文庙时，第一惊叹于渠县还有这样古朴厚重的建筑与文物，第二羞愧于我对大渠县了解的浅薄无知，更遗憾于我家乡人民对它的漠视！
　　后来我查了下资料，原来文庙的牌坊乃＂蜀中牌坊之首＂——是不是＂之首＂或许并不重要，但至少确实不可小觑。
　　其实只要走进文庙，看到气势宏伟的照壁，以及极为夺目的＂宫墙万仞＂四个大字，已经被它震慑到了。及至看到如此高大威猛的牌坊，更是震撼不已。
　　据考，渠县文庙始建于北宋仁宗年间（1023-1036），其间多次毁于兵灾战火。但毁了又建，建了又毁又建，才足见渠县人的信念与执着。最近的一次重建是康熙二年（1663年），后经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几朝数次修葺，才形成今天文庙的风貌。现在的文庙坐北朝南，占地5700余平米，依山取势，采取中轴线对称布局，三进四合院，规模算是很宏大了。
　　照壁为黄红色，上书＂宫墙万仞＂四个鎏金大字。若干年前我数次远远看到这四个大字，心下疑惑，不知是什么建筑，但独没有踏进这文庙。如今站在红墙大字前，不免心潮澎拜：帝师之堂确实无比庄严恢宏！
　　据说这＂宫墙万仞＂四字为康熙御书字迹（幸好不是为渠县文庙亲笔御书，不然就更厉害了），确实气势不凡；背后四字稍小，为渠县清朝文人金宝臣手书，但也颇见功力。
　　宫墙左边悬匾＂圣域＂，右边悬匾＂贤关＂，即圣贤所能至的地方。一经进入，立即觉得庄严起来，即使今天也不例外。
　　我的目光牢牢被小桥护栏所雕刻文房四宝、花鸟虫鱼、祥云怪兽所吸引。虽然这类雕刻在所有这样的场所几乎都能见到，但渠县文庙的雕刻又略有不同，它的精致程度折射出独特的川东底蕴。川东是能工巧匠非常集中的地方，尤其是石匠。所以川东哪怕很小的城镇建筑，或者乡村住宅，或者林野墓地，你都能意外惊喜地看到精巧的石匠工艺。文庙的石雕同样不俗，而且更加上乘。中桥两头为精雕蟠龙，只有状元衣锦还乡才可过此桥，寓意金榜题名，独占鳌头。两旁的二桥被称做＂游泮＂，据说只有功成名就的读书人一生才有资格过一趟，而且还要举行庄重的仪式，即所谓＂泮水生香＂。
　　过了泮池，就是青砂细石砌成的＂棂星门＂牌坊了，高大壮观，精巧绝伦。牌坊上更是雕刻着＂二龙戏珠＂、＂双凤朝阳＂、＂仙鹤祥云＂、＂五蝠归真＂、＂麒麟送书＂、＂鲤鱼跳龙门＂等展现精妙传统文化的浮雕图案。仔细看每幅雕刻，不仅寓意深刻，而且栩栩如生，让人赞叹暗生。而那些能工巧匠砌成的＂宝珠山＂，更是精巧绝伦：七个小巧玲珑的八角亭，宛如玉带的渠江从脚下流过，使人浮想联翩。
　　这大致是第一次去渠县文庙时的印象。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不久之后一定要再去细看一次。
　　04
　　第二次前去，我已经不再是一个文庙的小白了。
　　经过查阅资料我了解到，渠县文庙现在的宫墙建成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宫墙万仞＂四字来源于《论语·子张篇》，＂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足见这四字既是一种尺度，也是一种警示，激励学子为荣耀而努力。门前原有一眼石井，曾立石碑一块，上刻行书＂文武官员到此下马＂字句。这同样代表对圣人与圣地的尊崇，也是讲规矩的一种体现。
　　泮池呈半月形，池上三桥九洞，桥下碧波盈盈。因为泮桥只有状元衣锦还乡才能过，所以在渠县人眼里一直很神圣。而渠县据传从清朝开始没有中过状元，所以200多年来再没有人享受过＂游泮＂的殊遇，这大约也算渠县读书人的一大遗憾。
　　＂棂星门牌坊＂牌坊建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据说石料全采自于渠县州河的小山峡沿岸，用大船经渠江水运而入。当时无大型起重器械搬运，据说全采取＂垒土法＂修筑而成；石条全用接榫，精准确切，几乎是无缝对接。虽近两百年风吹雨打日晒，至今依然基本完好。那牌坊顶端的六条蟠龙，昂首朝天，奋然入云，朝阳下有一种异样的神采。牌坊正中的＂棂星门＂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具有很强的立体感。《渠县志》载：＂棂星门拣选石材美而巨，雕刻尤精，绝川中未曾有之。＂民国十五年（1926年），商务印书馆编辑出版的《东方杂志》曾以专文和图片介绍过＂棂星门＂，足见其知名度与影响力。
　　文庙的主体建筑大成殿，巍峨庄严，脊顶高卧江西景德镇烧制的两条巨龙，殿顶为金黄琉璃瓦，殿堂正中原供奉孔子塑像，系九龙捧圣浮雕，正中金底红字书写＂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八卦藻井下悬挂着＂万世师表＂扁额，这些都无不令人肃然起敬。
　　大成殿雕花石台之下为东西两原，供奉着先贤七十九人，先儒七十五人，次序井然，层次分明。
　　而戟门所列的二十四戟古兵器，派显着森严的气势。
　　门下有四祠：有＂以道为君，泽及庶民者入祀＂的名宦祠，有＂言行端庄者入祀＂的乡贤祠，有＂忠义激烈者入祀＂的昭忠祠，有＂节女、孝子入祠＂的节孝祠。可惜以上四祠及戟门已在文革中毁坏了。如今的＂戟门＂，不过是一个象征罢了！
　　大成殿后还有崇圣祠，是供奉孔子父母、祖先的地方。这里不难看出渠县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
　　渠县，古属賨国国都，秦置宕渠县。明洪武九年（1376年）更名渠县。站在大成殿看去，牌坊、泮池、宫墙、各殿祠尽收眼底，目光阅尽千年风流与风霜，虽然过去的光环已被风吹雨打去，但万古渠江还在滚滚奔流！而不尽文脉，依旧跟渠江浑然天成，须臾不曾分离！我们不难得出结论：渠县过去文风鼎盛，现在文风鼎盛，未来依然文风鼎盛！特别是这文学渠县财富渠县崛起的前夜，我能更清晰地洞察到这种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