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错，大树令我苦不堪言

　　清晨，推开窗户，抬头仰望，宝石般湛蓝的天空镶嵌着几朵白云，好像几只胖乎乎的绵羊。三只身着艳装的鸟儿在树枝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兴奋异常。随着夏日的晨风，参天大树摇曳着枝丫，精灵般地在斑驳的树影上舒展着舞姿。松鼠们撅着毛茸茸的尾巴，在树上草地上，嗖嗖地奔跑，不停地追逐嬉闹。远处的小池塘里，野鸭妈妈带着几只小鸭子在水面悠闲地觅食着。乌龟趴在水里的枯枝上安静地享受着阳光，远看像一面面亮闪闪的镜子。如茵的草坪上散落着几棵蒲公英花，显得格外艳丽。眼前的一切，宛若一副名家巨幅画作。这就是我家屋外的夏日景象。
　　家门口
　　爸爸妈妈很喜欢我这里，朋友们来了也流连忘返，夸赞我家院子的风景堪比驾车往北四个小时的湖畔森林公园。对于国内的朋友们来说，也许你们不曾想到，这惬意的环境，岂止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更饱含着我的辛勤和汗水。
　　后院
　　一年四季，劳动不能停歇，护理不能间断，稍有怠慢，便会杂草疯长，蚊虫肆虐；屋顶上地面上，到处掉落枯枝残叶，轻则损坏房屋，重则危及家人安全。从小到大几十年，第一次体会到人类早期刀耕火种的日子，也感受到了课本上农民伯伯锄禾日当午的艰辛，更对理工科热力学的熵增原理有了深层理解。一年四季，稍有懈怠，院子便杂乱无章，满眼荒野。
　　残枝枯叶
　　爸妈初来时，看着我这里棵棵参天大树赞叹不已，树干粗壮，直冲云霄，繁茂的树冠像一把把大伞遮挡着蓝天。树龄少则四五十年，多则一两百年，一种生命独有的扎实和活力跃然眼前。论起年龄和辈分，我对它们充满了敬畏之心，怎么也得叫声树爷爷、树奶奶。这里的树木体型硕大，生长速度极快，跟我家乡的树木非常不同。依我之见，正是北美洲北方夏季湿润冬季寒冷一年四季降水充足的气候锻造出了如此大块头。
　　橡树交界邻居，我家半棵砍掉了
　　一二月份，厚厚的雪毯覆盖大地。我和父亲挑了一个暖和的日子，决定砍掉前院一棵歪斜又遮挡阳光的枫树。这棵树大概有十五米高，三四十厘米的直径，自然倾斜，砍伐难度比较小。我们评估好下锯的位置和倾倒方向后，果断开工。说来不巧，我用的是电池动力锯，功率不大，锯条也不够锋利，切割高密度的枫树木就如同切一块石头，挠痒痒般，即使用全力往里压，也很难有进展，让人干着急。好在壮汉邻居拔刀相助，抄起烧汽油的油锯来帮忙，大约15分钟后便将这棵大树放倒。接着我们用枝剪把小枝剪掉，将树干锯成小段，堆放整齐，遂大功告成。这次砍树，让我领略到了油锯的威力，功率大、转速快，切割效率比电锯高很多，难怪专业人士都用油锯。油锯发动机启动时的嘎嘎声响，冒出的青烟，扣下扳机后链条的急速旋转，里里外外散发着大杀器的威风，非常过瘾。看来是时候该买一把大威力的油锯了。
　　锯断的树干
　　三四月里天气寒冷，积雪开始消融，树木抽芽生长，枯枝折断随风散落，偶尔有手臂粗的枝条从几十米的高度掉落，惊得我一身冷汗。我时常提醒家人，每逢刮风天，尽量不要去院子里。这个季节，土地很湿，低洼的地方有融化的雪水，不适合在院子里伐树作业。
　　五月到九月，天气温暖，湿度舒适，除了每两周修剪一次草坪，其余时间大可在院里享受惬意的时光。但是，掉落枯枝残叶从不间断，收拾起来是个力气活。先用耙子收集成堆，再用手推车运到后院小木桥对面的林子里丢掉。为了孩子玩耍的安全，清理掉落的枯枝不能马虎。去年夏天的一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轰轰烈烈倾泻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我惊诧地发现，后院小木桥对面的百年大橡树居然有一半被风刮断，一个长十几米直径七八十公分树干连带着无数枝丫像一个庞然大物般张牙舞爪地躺在地上。我隐约记得，昨晚地板颤抖了一下，原以为是打雷，现在想来，应该是大树倾倒时撞击地面的声音。在这些粗壮的枝干面前，我感觉有点头大，不由得来回踱步，脑子里琢磨着如何处理掉这个大家伙，真希望心中的怒火把它们化作灰烬。多亏这棵巨型枝干离房子很远，否则刮擦到房子，损失可就难以估计了。
　　后来一个同事告诉我，他家的车库就是在这个雨夜被邻居家掉落的树枝砸塌的，自己花了两千多美元维修费，保险公司赔付了七八千美元，总计维修费将近一万美元。为了消除安全隐患，我全面观察了房屋周围有无危险的树枝，就像古时候星相学家研究夜空般的系统而仔细，于是一个详细的清理计划便在心中酿成。我拨通了砍树公司的电话，请他们来人进行现场评估。最后，我决定砍掉房子北边5棵大松树，房子南边悬在屋顶的0.5棵巨型橡树，花坛上的1棵梣叶枫，西边1棵死掉的枯树，以及其他树上粗大的死枝，共需2天的工作量，总费用需要6000多美元。至于雨夜掉落的半棵橡树，我决定自己慢慢处理。砍树公司非常专业，升降机、机器臂一齐上阵，四五个工人轮番作业。这些将房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树转眼间变成了一截截的整齐的木桩，被装上卡车运走了。树没了，仿佛给房子多加了几扇窗户，屋里屋外一下亮堂了许多。在我们这里，砍树公司的生意很好，供不应求，有时候只能预约到一两个月以后。我对父亲开玩笑说，砍树就像给大地理发，树木在不断生长，理发就不能间断。每年夏秋，周围的住户几乎家家都要修剪树冠、砍枝伐树，这已然成了当地人的普遍习惯。
　　链接池塘的小木桥
　　十月的天气逐渐寒冷干燥起来，树木变得温柔许多，枝叶也显得有点羞涩内敛，不再野蛮疯长了。今年，后院的小池塘难得有点塘干涸，许多躺倒在池塘底底部的枯枝残干从黑色的淤泥里凸显出来。我决定跟父亲一起，首先清理掉夏天大风雷雨夜倒在池塘里的半棵橡树。
　　这半棵橡树特别巨大，电锯根本无法对付，所以我不得不买了一把大功率油锯，重十五六斤，锯头长约四十八厘米，是店里最厉害的油锯。说到这里，我清楚记得让店员推荐威力最大的油锯时，店员惊讶的表情，他内心独白应该是：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亚洲人，买这神器作甚。我对这把油锯爱不释手，仔细研读了使用方法和保养注意事项，后面的作业就全靠它了。我加好链条润滑油，灌满汽油，调整好链条松紧，一切准备就绪。我用脚踩住锯的把手，一拉发动绳，突然嘎嘎声大作，感觉好似海浪拍打着降噪耳塞一样，油锯发动了。我扣动扳机，伴随着发动机加速的轰鸣和抖动，链条旋风般的转动起来，此时，我好似关云长附体，挥舞着青龙偃月刀，浑身是胆，憋足了力气，只想杀向吕布。那些自然倾斜的树是比较容易砍伐的，而那些正直高大的是比较危险的。链条风驰电掣般的旋转，轻松地切入树干中，木屑被链条带出，不出10分钟，树便缓缓倒下。我们用枝剪将细枝切掉，将粗壮的主干和大枝锯成小段，分别摆放成堆。几个周末以后，计划的几棵大树都被我们清除掉了。
　　夏日雷雨夜里折断的半棵大橡树已有一部分树干扎入了池塘的泥土里，整个树干承受着巨大的应力，切割起来必须十分小心，一旦树干在切割折断时弹起伤人，后果不堪设想。树干应力卡死锯条是最麻烦的事情了。尽管十分小心，树干的应力还是让我吃尽了苦头。好几次切割插入泥中的树干，锯都被死死地夹住，我们用撬杠和手锯轮番上阵，费尽力九牛二虎之气才得以脱身。经过摸索，我采用了一些切割技巧，比如从树干上下两侧分别切割，最终树干会在重力作用下自行折断，大大降低了夹锯的风险。
　　大树被砍倒被分解
　　我们还清理了露在地面的树桩和埋在地下的树根，因为这些影响种植草坪。父亲先把5棵大松树的树桩周围的泥土和石头挖出，暴露出主根，周围挖出一圈壕沟。我下脚沟中，将留在地面上的残余树桩从根部锯断，之后用土填平壕沟并压实，这样一来，锯树后留下的残余树桩就处理好了。然后平整地面，准备撒种草籽。
　　这几个周末里，我的体力几乎发挥到了极致，每天清理池塘里的枯枝残干需要花费大概6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做一些准备和维修的工作。一天下来，像是跑完长跑或是在健身房锻炼了一天，虽然疲倦，但筋骨舒展，自豪和成就感让我心满意足。
　　砍树伐木是重体力活，没有亲身体会，很难估计其工作强度，同时也是需要大量经验的技术活，绝非一朝一夕能够习得。看了网上很多介绍砍树技巧的视频，非常受用，但真正的经验需要亲自实践，没有亲自砍十几棵树的经验，恐怕连入门都不算。砍树是一件比较危险的活动，排除使用油锯的潜在危险，对于树干倾倒方向，以及树枝折断时在重力牵引下的变向，都需要有准确的预判，否则将会有致命的危险。听砍树公司的小哥说，没有几分功夫和祖传手艺，绝不敢揽下这门差事。看着他在树上爬上爬下，准确操控树枝折断的速度和方向，以及削铁如泥的锯法，对绳索等各种工具的娴熟的操弄，我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傍晚池塘边烧树枝
　　进入十一月，天气变得寒冷，地上覆盖了薄薄的积雪。按照砍树小哥的建议，我和爸妈一起在后院干涸的池塘边挖出一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深的坑，用来烧掉这两个月来积攒的一堆堆树枝。运走这些树枝的工作量大，还需要租车，小哥提供的方案自然成了我们不二的选择。爸妈在坑里用干草升火，然后用细枝把火焰烧旺，上面架上粗枝，就这样一天烧七八个小时的篝火，烧了好几天。为了减少炭灰的体积，我们让树枝在坑上悬空通风，尽量烧透，一天的工作完成后，我们用土掩埋好发红的木炭，再浇上水，确保表面没有火星后，才离开回屋。烧了这么长时间的旺火，我很有新鲜感，脑海里时而浮现小时候跟小伙伴们玩火时的兴奋心情。
　　池塘边烧树枝
　　冬日里白天短，下午四点天就开始黑了，火光在微风中摇曳，树枝燃烧发出咝咝的声响，我们坐在树桩上烤火聊天，空气里充斥着木柴独特的香味，让人有几分陶醉。烤火的过程是舒适而美好的，看着明亮和炽热的火光，我默默祈福，希望家人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希望疫情早日缓解，希望大家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残枝枯叶燃尽了
　　就这样，又是一个春夏秋冬过去了，砍树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
　　作者：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