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在传统保守的中国社会中，一直是人们闭口不谈的＂羞事＂。 而那些游走在阴暗的巷口，法律灰霾地带的＂特殊工作者＂，更是被鄙夷、被唾弃的对象。 国内影视业三缄其口，下意识把她们当做空气。 好像不提起，她们就不存在。 但往往有扎根淤泥，特立独行的导演，他们将镜头对准这个不被关注的＂行业＂。 用饱含人生哲学的思考，探寻她们声名狼藉的背后，一个个鲜活生命的人情冷暖。 今天咱们要说的，是香港导演陈果20年前拍下的电影——《榴莲飘飘》 主演秦海璐，她用生动入微的表演，真实还原了一段未被打磨的粗糙人生。 一、我被下岗了，但还要生活 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经济正在经历艰难的阵痛。 像是一位分娩的母亲，在磨难中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这是中国现代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涂料却混杂着无数平头老百姓的血汗与泪。 以国有重工业为经济支柱的东北，在新时代被彻底抛弃。 无数工人下岗，他们没有其他维生的手段，日子难以为继。 时代的一粒尘，落到个人头上时，就是一座山。 《榴莲飘飘》的主人公秦燕，就是这种特殊时代背景下，一个彷徨的年轻女孩。 ＂我被下岗了，但还要生活。＂ 家乡死气沉沉，南方的经济却一路绿灯，让秦燕心生向往。 费力搞到的一张＂双程证＂，让她如愿以偿，来到传说中遍地黄金的香港。 香港的夜，火树银花，红男绿女，大城市的声色犬马让人迷醉。 秦燕却没心情欣赏，她的证件，只能在香港待短短3个月。 如果你以为这是一位平凡女孩的奋斗之路，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秦燕的人生，一起步，就是奔着地狱去的。 为了赚一笔快钱，她决定出卖自己年轻的身体。 香港特有的压抑小巷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港漂＂，秦燕就是其中一员。 她租住的出租屋，阴暗、逼仄。 总是充斥着一股濛濛的水汽，就像秦燕的内心一样潮湿。 ＂工作＂的床正对着脏乱厕所，但秦燕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扒着盒饭。 其实在电影中，还有很多她狼吞虎咽的镜头。 毕竟不是正经生意，可能下一秒就要服务＂客人＂，所以秦燕要抓紧一切时间填饱肚子。 每一天，秦燕都流转于各个小宾馆之间。 她会随身带着化妆品，每次涂口红，都说明她又接了一单。 说起来她的生意真的不错，不光是因为年轻漂亮，还在于她周到的＂服务态度＂。 神情温柔，动作舒缓，再暴躁的客户都会被她哄得开心。 ＂要是觉得舒服，就多给点小费吧！＂ 这是秦燕最常说的一句话，卑微到骨子里。 不管客人面相多丑陋，身材多恶心，她都不会拒绝。 在举步维艰的日子里，钱可能真的比尊严更重要。 日复一日，秦燕手法愈加娴熟，就像流水线上忙碌不停的机器。 不过被这台机器倾轧的，不是钢铁铸造的零件，而是活生生的自己。 麻木的表情，就像是一张厚厚的面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些东西不能用金钱衡量。 比如无论时间有多紧，她都催着客人连洗两遍澡。 双手双脚被泡的脱皮了，秦燕忍着疼也坚持要这么做。 可能在她的心里，＂洗澡＂这个词代表着＂干净＂，是安慰自己的虚假形式。 有客人问她从哪来，秦燕的脸上才会有一些动人的神采，缭绕在飞扬的秀眉之间，但很快就会暗淡下去。 故乡，不知可否还能容纳这个污浊的自己。 四川、新疆、湖南、上海……她把中国的省份报了个遍，却始终不敢提故乡的名字。 淡淡的乡愁，是心底最后一片净土，她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去守护。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回家前的最后一天，秦燕愈加疯狂。 这一天，她接了整整38个客人。 身心都达到了崩溃的最顶点，她只能自嘲地笑： 也不知道能不能上吉尼斯。 二、深埋的阴郁记忆 上一秒还是灯红酒绿的香港，镜头一转，就重新聚焦在天寒地冻的牡丹江。 裹着羽绒服，踩着碎冰混合的泥水，秦燕回来了。 好像鱼儿回到了大海，她在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上自由呼吸。 卸下浓妆艳抹，秦燕在批发城里和大妈讨价还价，还会坐在路边的三轮上吃烤地瓜。 这一刻，观众才猛然想起： 秦燕，不过个22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 在家乡，没人知道她是一名不光彩的＂北姑＂。 香港那堕落的3个月，好似一场不真实的噩梦，已被埋在灵魂深处，成了再无第二个人知晓的阴郁记忆。 她谎称自己在南方做生意，出卖身体换回的报酬，被裹上谎言的外衣。 父母不疑有他，用秦燕的钱宴请亲友，以此显摆女儿的＂成功＂。 在一片萧瑟的背景下，秦燕的成功，格外扎眼。 酒桌上大伙觥筹交错，人人都举着大拇指夸赞，话语间隐隐有几分巴结。 喝到兴起处，有亲戚把秦燕的表妹推到桌前，想让秦燕带着她去南方做生意，发大财。 看着懵懂无知的表妹，秦燕难以启齿，只能含糊其辞。 在表妹的身上，秦燕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忍表妹重蹈自己的覆辙。 然而再等问起表妹消息时，秦燕才得知，她已经坐火车去了深圳。 是白手起家，还是像她一样去当＂北姑＂？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下一个＂秦燕＂的轮回。 也正是这时开始，秦燕觉得这个心心念念想回到的故乡，和自己产生了一丝裂隙。 她和丈夫离了婚，结束了一段麻木的感情。 她换了手机号，回绝了香港同行的招揽，斩断了一切联系。 她四处打听，想盘下个铺子安放余生，可惜没有消息。 她换上了戏服，想重操旧业，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还曾练过8年的京剧。 在香港阴暗的小巷子里，偶尔伸腿拉筋的她，居然是在缅怀过去的自己。 电影的前半段画面跳动不安，后半段却稳定安详，有一种拼凑的隔阂感。 这正是导演想要营造出的效果，比这种淡淡气氛更严重的，是秦燕内心的撕裂感。 就像身处一片白茫茫的沼泽之上，下一步，你不知会不会踏入深渊。 三、榴莲榴莲 新年的时候，秦燕收到了一份礼物，打开是一颗榴莲。 这是南方的阿芬寄来的，她是秦燕三个月里唯一的朋友。 8岁的阿芬，就住在秦燕出租屋的那条巷子里。 他的父亲瘸了一条腿，整日早出晚归。阿芬和母亲一起，帮饭店洗盘子赚钱。 尽管三个月一到，阿芬一家也要被遣送回大陆，但她毕竟是个孩子，总是满不在乎的乐观。 待在香港的日子里，秦燕会帮着阿芬洗碗，和她谈心。 苦难下的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面对客人满口胡诌的秦燕，却把自己的故乡告诉了阿芬。 作为贯穿电影的主线，榴莲这种代表南方的＂水果之王＂，一共出现了3次。 第一次是小巷中流氓打架，榴莲被当成了打架的工具。既能作为水果，又能变成伤人的凶器，隐喻着当时的香港社会，上层人纸醉金迷，底层人挣扎求生。 第二次是阿芬过生日，他的父亲买来一家人都没见过的榴莲，劝家人跟自己一起吃。折射了当时＂港漂＂们的心理，他们急切地想融入香港这个繁华的世界。 第三次就是阿芬寄给秦燕的榴莲了，这种在南方赫赫有名的水果，在北方却因长满刺的外壳和怪异的气味遭人嫌弃，对比出了中国南北方巨大的差异。 在影片的结尾，秦燕穿着戏服，舞着长长的水袖，唱了一曲《天女散花》 台上的她，好似又找回了当初的梦想，笑得灿烂如花。 影片到此结束，这就是《榴莲飘飘》的全部剧情。 它没有多么明确的主旨，也没有多么高大上的立意。 只是全片看完，会有一种淡淡的忧愁萦绕在观众的心头。 也许是被秦燕的命运所触动，也许是为那个特殊年代下的平凡女性而感慨。 四、结语 很少有水果会跟榴莲一样，喜欢的人爱不释手，厌恶的人蹙眉摆手。 这正如导演聚焦的那些＂特殊群体＂，她们徘徊在深夜的小旅馆边，顶着路人鄙夷的目光，将尊严和羞耻心打折销售。 她们在城市和乡村之间飘来飘去，因为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 也许生活，就是秦燕手里那一颗榴莲。 它布满尖刺，敲开来是满屋的臭味，放进嘴里却又转化为甜香。 最真实的人生，或许就是你捏着鼻子去靠近，然后勇敢地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