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手机里存了几张一直不敢直视的照片，每次指尖划动到这几张照片时，手指像触电一般麻木，心里一阵酸楚，闭上眼睛，让麻木的手指轻轻刷走屏幕上的画面，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是父亲节，总想在现实与回忆中找到一丝丝的念想，试着翻翻老照片，其实是想找找父亲留下的痕迹……
　　这一生最遗憾的是没和父亲告别，不肖之女是不可言父爱的，可父爱如山，早已包容了女儿的种种缺点，幸而在父亲弥留之际赶到父亲的病塌前，父亲没有了语言，没有了视觉和听觉，他只有思想，他的思想固执等着他的女儿，最后陪着他肉体的冷却而慢慢消失。
　　看到病塌上的父亲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气若游丝，他一生钟爱运动，可又怎么样呢？病魔瞬息会摧毁一个体格强壮的人。晚年的父亲患上了胃癌，吃不下，胃疼，疼到日夜不寐，可他能忍，忍到极限，就自己去医院。父亲子女多，可聚少离多，都在外奔波，各自谋生，由于种种原因，年老的父亲又坚强又固执，他总是过着独居的生活。对于我们子女，他坚持只要求打电话回家问候就可以了，以至后来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我们也是打电话。
　　四年前的父亲节，我刚好回老家办事，第一要务却是看父亲，父亲衰老得厉害，苍老的容颜失去了往夕的俊朗，他佝偻着背在厨房里为我做饭，打量着独居的父亲那简省的家，心里莫名的心痛。父亲是退休干部，年轻时当过兵，后来转业回了机关单位工作，他做事雷厉风行，是单位的一把好手，深得领导和同事的爱戴。那知老境如此颓唐，不敢相信眼前的老人曾是我伟岸的父亲。小住一曰，与父亲短暂的相聚后又匆匆离去了，临别时父亲佝偻着身子来送我，那知是人生最痛苦的永别。他叮嘱我如何又如何……总之就是别担心他，把自己家的小日子过好，现在想起，这可是世界上最难忘又最令人伤心的叮嘱，每每不忍想起。
　　分别后，与父亲总保持着断断续续的电话联系，有一曰，电话一头的父亲声音沙哑说他生病了有点严重，医生让他到大医院检查，父亲被送到了华西医院，当我从异地赶到华西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住进了消化内科的重症监护室，各种繁琐又复杂检查把重病的父亲折磨得行销骨立，可父亲的精神是打不跨的，他永远相信自己不会轻易被打倒。
　　一周后父亲做了胃癌手术，胃全切除了，癌转移到肝上，肝也切了一块。做手术前一晚，父亲躺在病床上很轻松的和我们姊妹聊天，聊从前、聊当下、聊未来。我们似乎全部忘记了他是一个危重病人，也忘记了刚刚在厚厚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下名字。父亲似乎觉得手术就是重生，我们似乎觉得医生就是救世主，手术后一切就会美好极了。夜静了，父亲要休息了，我们都悄悄含着泪与父亲告别，第二天弟弟告诉我，昨天晚上父亲向他要笔和纸，干什么谁都清楚。其实，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对生有着无比的眷恋，对亲人无比的不舍，对世界无比的依恋，可父亲偏偏要强装镇定与轻松，这么多年仍然让我不忍回忆。
　　手术总共做了近七个小时，时钟一分一秒地敲打在心脏上，让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钟表的滴答声，。于父亲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了，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叫我们去签字，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不知为什么我们姊姐全在那里抹眼泪，这是生对的窃喜。
　　几天后，父亲回到了普通病房，他重生了，花白的头发，病态的面容，蜷缩着身子，但他精神很好，有希望的人生多美精神！他会打败无情的病魔和困难。父亲床头挂着许多吊瓶，还有特大号吊袋，那是每天供给的营养流食。渐渐的父亲，白的脸上有了红晕，父亲脱离了危险，伤口愈合得不错，该回家了，父亲竟然跟小孩一样的欢快地尖叫起来，嚷着要赶紧回家。
　　把还在病床上的父亲托付给了阿姨，我们姐妹便又各奔东西了，为着各自的生计远走他乡了。告别时的诸多不舍都一言难尽，只是人生就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也许有时会是暂别，有时却是永别。
　　电话还是断断续续的打过去。父亲总说他已经好了，身体无大碍了，可以散步了，可以自己做饭吃，可以自己出门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有一天，父亲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要回老家去，回那个生养他的地方去，父亲的话坚定得不容置疑。我我忽想起，出院时有个主治医生曾说，化疗就不做了，让你父亲过高兴点。难道癌症手术成功了，也是一个骗局吗？亦或是一场空欢喜吗？我痛苦的置疑了一遍又遍，可我们终将面对现实，父亲病情恶化不可逆转。
　　知道父亲这回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了，叶落总是要归根的。父亲家境贫寒，年少出来打拼，一辈子经历了无数的艰辛，终于，晚年渐有起色，但是老天不给他安享晚年的机会，他是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的，他是最清楚自己的大期大限的，现在是该回归的时候，他要回去，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去。
　　又是一番辛苦的波折和劳累，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他的故乡。住坐老房子的板栗树下，父亲显得又苍老又衰弱，眼神里没有了，丝光泽，他总是的躺在老房子的门前的椅子上，，终曰一句话也不说，他凹陷的嘴唇裂出一道道口子，紧闭着疲惫的双眼，他在回忆他的童年、他的少年、他的中年……不，他是在总结他的一生。
　　回到故乡的父亲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吃一口食物，喝一口水，他说：＂病入膏肓了，不必累劳后人，不吃不喝走得干干净净的。＂父亲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践行他处世原则，别给别人添麻烦，那怕是自己人。
　　雨蒙蒙的清晨父亲与世长辞了，走得干干净净，纯纯粹粹，却给我留下了无尽的念想。
　　父亲节最好的礼物就是翻翻老照片，告诉沉睡的父亲您一直在我心中，拔了您的电话，是忙音，占线了，是您的儿子女儿都在给您打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