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二）

　　躁动之夜（二）
　　李萍
　　＂你别说得那么玄乎，咱下里巴人听不懂。＂头发乌黑卷曲、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陈道真说。他个子不高，还是高中那件四个口袋的，深绿军用褂。他皮肤黝黑，眼睛又圆又亮，长着一副机灵相。岁月总不承认他在长大。他在一个机关团委做干事。
　　＂噢，咱们的陈道真说话了。来，说几句。＂黄健硬把话筒塞给他。
　　陈道真拿着话筒，反倒扭捏起来。嘟哝了半天：＂嗯……嗯……刚才来的时候，有人请我吃了碗羊肉烩面，喝了点儿酒，走路把脚给崴了。嗯……嗯……言归正传。本人师专毕业，到中学教书。高中学的几何、代数，师范还学代数、几何，教书还教几何、代数。腻了，换个差事。挂牌团委干事。干事、干事，就是干杂事，腿得勤，嘴得勤，手得勤。一天到晚，忙得还挺邪乎。仔细想想，没干一件值得夸耀的事，看来栋梁之材是轮不到我当了，各位努力吧。＂他笑笑，好像笑自己还知道认真。
　　＂与在座的各位相比，我是最该自惭形秽的。＂ 吴大鹏一开腔，人们就知道，他是指自己中专临毕业，被开除的事。＂要是没有打篮球这点看家本事，恐怕连饭碗都没有。＂
　　他顿下，扶了扶眼镜，＂但是，我还是要说，人各有志。对我鄙夷也好，对我讥讽也好，我都认了。‘笑在最后的人，才是笑得最美的人。’我无意自赏，只把它悬在我的前头……而现在，我万分地愧对大家，愧对大家……＂
　　他埋下眼睛，羞愧地、郑重地，然而是倔强地坐下。
　　而其它人，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诚挚态度所打动。只听张云对金亮亮说：＂哎呀，金亮亮还是那个活泼样儿，我怀疑你会不会变老呀！＂张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
　　＂你也没变呀！＂金亮亮＂咯咯咯……＂地笑着。
　　＂噢，这不是金亮亮吗？今晚不准备为大家献上一曲吗？＂黄健向金亮亮走去。
　　＂我可不行，好几年没唱了。＂金亮亮直摆手。
　　＂来一首吧，太不够意思了。＂大伙附和道。金亮亮高中时上过舞台。
　　黄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推到中间空地上。她也不好再推脱，唱了一首《太湖美》。
　　的确是美，那一身笔挺的海军蓝西服套装，雪白的衬衫，把她衬托得精神焕发。
　　她圆圆脸，皮肤白嫩，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那双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的，黑葡萄似地发亮。她身材小巧玲珑，又不失丰满。刚好又是满头的鬈发，颇像一个混血的大洋娃娃。
　　是放在礼品盒中，周围塞满了白色碎纸条，新鲜出炉的粉敷敷的洋娃娃——看得出来，她深得人们的喜爱。
　　接着，舞曲响起，一些人站起身。
　　方芳坐在小方桌旁喝着咖啡，静静的，享受音乐。她长得还算周正，但泛黄的脸色虽敷了粉底，看上去依然不甚健康。她不善主动和人交谈。
　　她穿一件质地考究的酒红色西装，白衬衣领子，翻在外面，银闪闪的海鸥造型的胸花，别在西服领上，衬托出她的庄重和矜持。头上则短发蓬松，显然刚吹过。脸部画了淡妆。从着装上看，她对这次聚会显然很重视。
　　聚会是她发起，与黄健等人组织的。连她自己都怀疑，她可从来都是不好出头露面的呀！——真是鬼使神差，她自己解释道。
　　＂方芳，你怎么不跳舞？＂姬红刚跳完舞，微喘着，坐到方芳身边。她是一家大医院的护士，与方芳很要好。高中时，她们同桌。
　　＂我还没学会。你的舞跳得不错嘛！＂
　　＂哪里，有了孩子，就没跳过，生疏多了。叫黄健教你吧，他除了探戈不到位，三步、四步，堪称王子！＂姬红翘着大拇指介绍。
　　＂你没看他挺忙的。怎好打扰。＂
　　＂如果我请你跳舞，不知你是否赏光。＂坐在对面的张志林，向方芳发出邀请。他是这一班同学中唯一没有文凭的。
　　＂那么客气，我得拜你为师啰！＂方芳微笑着。他们步入空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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