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雄老家喂猪的日子

　　世间很多事情，回想起来无比快乐，但如果让你再做一次，你可能只会一笑而过。大抵上，喂猪，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的家在川滇黔交界，号称大雄古邦，历千年之久，鸡鸣而三省可闻，又称鸡鸣三省的镇雄。
　　这里山多水美，是云贵高原上的非典型风景。记忆尤为深刻的，是家背后的那座山，没有名字，就直挺挺地矗着一面岩壁，安静而大气。那时候，还是郁郁葱葱，各种已经记不得名字的杂草、刺笼、古木挂在岩壁上，大体上也是看得过去的。现在回去，每每看着那被扒光了衣服而白哗哗的岩壁、反射出高原的强光，真是尤其的刺眼、烦躁！真不知道侄儿侄女们的童年是安放在哪里，或许，他们有不一样的快乐吧。
　　春暖花开的日子，黑黄的大地趁人不注意就会冒出各种绿色，早上起来，田间地里闪闪发光的，是晨光在逗留的露珠，一阵清风吹来，裹挟着麦苗和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这是最美的日子，对猪来说。吃了一个冬天的冰冻大白菜和苞谷面，是时候品尝一下新鲜的肥猪苗、水活麻了。放学后，扯开嗓子一吼，喊上两个伙伴，眼兜上身、镰刀在手，蹦蹦跳跳朝山间地头出发，留下背后一串小虎队的音符。
　　三四月里的麦地是首选，一道一道的麦苗边，猪的美食就躲藏其中，左手抓住猪草，右手镰刀一勾，往后一扔，约摸个把小时，一兜猪草，大功告成。时间尚早，背着猪草到学校，滚上几圈铁环，打上几鞭陀螺，这都是不二选择。玩累了，各自回家，把猪草倒在大盆里，用水洗净，然后用超大号的铁匠铺里锻造出来的大刀将草切碎宰溶，待猪食锅里的苞谷面煮得几分熟，就把宰好的猪草一股脑倒进去。约摸半小时功夫即可出锅，用猪食桶装好，就准备去喂猪了。
　　你提着猪食桶，往猪圈走去，猪的反应煞是灵敏，也许那股味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猪圈门被顶得哐哐作响，这时，潇洒地走到猪槽边，从一端顺着开始倒猪食，门栓一开，争相而出，啪啪啪啪啪，不会儿功夫，猪槽已被舔得个一干二净。
　　就这样重复着每天三顿，不管天晴下雨，讨猪草这事，大抵都是风雨无阻的。冬天到了，也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家家户户，升灶宰猪，杀猪匠们也到了业务高峰期，提着杀猪刀，加上几个铁勾，走家串户，忙得不亦乐乎。仔细回想一个问题，好像以前杀了猪也都没收过钱，难道都是免费宰杀？有机会再去求证一下。
　　这时候，你家三百斤，我家四百斤，争相传诵，养猪能手，想必是比较有面子的事。宰完猪的头一顿，大抵是仅次于年夜饭的期待了，全是刚宰的肉，腰花、猪肝，各种炒各种爆，一大家人，加上帮忙宰猪的师傅亲友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实在是太过畅快！
　　现在想起，也只会想起。再提起镰刀、背上眼兜，想必那种快乐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