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棵树到小花园

　　撰文|陈凤荣
　　编辑|滕余国
　　先前的观察大都在室内进行，有固定的观察对象，这样便于教师组织，也有利于孩子们静心观察，练好扎实的基本功。接下来，我们可以把观察的区域扩展到室外了。为了便于指导，可以观察的对象相对具体和集中些。
　　天气还透着轻寒，百草凋敝，玉兰树已经长出了花苞。我领着学生们走出教室，来到校园中:
　　＂大家看到远处那株树了吗?站在一片枯草中的那株，感觉怎样?＂我指着，让大家从远处观察。
　　＂光秃秃的枝丫，一点儿生命的迹象都没有。＂李浩林说。
　　＂颜色是土黄的，混在其他树中，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是啊，都是灰蒙蒙、干巴巴的。一点儿也不美。
　　……
　　＂真的和其他的树没区别吗?有时候我们感官会欺骗我们。走，到树前去看看。＂我意味深长地说
　　＂哇，这么多花苞!＂大家惊叫起来，＂原来真的是眼睛欺骗了我们。＂
　　＂说说看，你看到的花苞是什么样子?＂我说。
　　＂像个青桃子。＂
　　＂下面这些小的，像小香蕉。不对，更像葵花籽!＂
　　＂同学们看到的是花苞的形状，而且能用生活中常见的事物来比喻，让别人一下子就想象到了花苞的样子，真棒!除了形状，还有什么是可以描述的?＂我启发大家从不同角度去观察事物。＂颜色是灰绿色的，上面还蒙着一层灰尘。＂
　　＂看起来像是好长时间没洗脸了。＂冰洁接着梦娇的话打趣道。
　　＂花苞的外面有一层厚厚的绒毛，摸起来软的。＂王晓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花苞。
　　＂花苞像婴儿包裹着襁褓，仿佛还在沉睡呢，不过，我感觉它的生命正在萌动。＂孙新宇说得很有诗意。
　　【观察，不仅可以从远处和近处看，还可以从颜色、形状、触觉、味道等不同角度去看，更要展开想象、合理联想，透过表面去感受一些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才是有价值的观察。】
　　在这个观察练习中，学生跟随教师的节奏，先远远站定，从远处看这棵树的树形、颜色，再到树冠、树干，这一个整体到局部的观察顺序的引领。教师可以和学生一边观察，一边发现和表达，给学生一个言语示范，再让学生尝试着去说;然后，把学生带到树下，从近处去看树的细节特征，必要时可以用手摸，用鼻子闻，用嘴巴尝(定无毒时)，让观察伴着一路的发现和想象。
　　一起观察过后，我将学生分成几个小组，每组分头观察一棵树、一片草或一朵花。分组的目的是让人群分散，便于管理。大家聚在一起太乱，每个人都自由走动，教师无法监控。所以让学生定点观察，让他们一边看，一边记录，最后回到教室，根据记录的线索，整理成文章。
　　在引领观察时，提醒学生们注意周围潜在的写作素材，比如阳光、空气、味道、声音，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观察对象的背景。将观察对象嵌在一个相对集中的背景中，写出来的东西会充满生动的情节和趣味。观察对象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场域中的一员，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学生们自己也会自然而然融入这个氛围中，想象力和灵感得到全方位的生发。
　　【定点观察的练习，不仅教会学生观察的基本方式和思方法，还能让学生的心在一定程度上安静下来，学会与外物心灵相通。接下来，我们的观察就可以进一步扩大范围。由观察一样事物，变成观察一个面。当然这个面尽量不要无边无沿，要定在一个相对集中的范围，老师才可以有控制地放手。】
　　我让学生走进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园内，那里垂柳、草坪、白杨树，周围还有冬青球和掩映在绿叶丛中的小亭子，然再往高远处看，还有艺术楼、学校的栅栏墙和墙外的世界，还有谁都无法遮挡的蓝天、白云、清风、鸟语，还有自由穿行在这个小花园里的学生们……范围虽小，却什么都不缺，包括诗意和浪漫。这样原先观察的树和花，就成了小花园里面的一个＂点＂，在这个点的四周存在着一个无边无际的面。只要用心感受，就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找上门来。
　　学生们在这个范围内可以自由走动，但尽量不要几个人聚在一起，也尽量避免交谈和嬉闹，一个人静静地观察和思考，如果愿意，还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开始记录和抒写。这样学生的习作就不纯粹是写景的文章，里面就融入了人、事、景和情。内容越来越丰富，情越来越饱满，体验也越来越走向个性化。教师的指导作用也随着观察范的渐渐扩大而慢慢淡出，直到不需要任何技巧和方法的暗示，孩子们就能自然而然地去做。
　　下面是我当时记录下的文字，你可以从中觉察整个活动的创意来源和组织过程，以及现场学生们的活动:
　　秋雨来得很轻，很柔，就像踩着舞步的小仙女。
　　看着窗外那个干净、沉静、祥和的世界，我的心又开始按捺不住了，我不敢说出去看看，怕教室里这55只小麻雀的嘴，喳喳起来，会酿成一场屋顶坍塌的事故。我让孩子们坐在教室里，透过打开的窗子和门向外看，把自已远远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诉大家。我说，说得好的孩子会得到一份特别的礼物。大家格外开心和踊跃，抢着说个不停……
　　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把出去看看的消息，告诉大家，要悄悄地，不能打扰其他班上课的同学。孩子们使劲绷着快乐的脸，压抑着欲要冲口而出的叫喊，每个人的心里都乐开了花。然后自觉排成两队，走进了教室前面的小花园……
　　雨后的那片青草地，一下子全都胀满了生命的汁液，昂首挺胸，神采奕奕，那绿呀，仿佛要从腹腔里溢出似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样的，向远处看去，这里一圈儿黄，那里一簇儿绿，有星星点点已经枯了的脸……草和草活得也不一样啊!
　　教学楼廊柱前的两棵大栾树，头顶着一簇簇金黄的花，像戴着美丽花冠的少女，很安静，却又那么的热烈，与下面深绿的叶子呼应着，又像是一片片彩云悬在半空里。冬青树也很安静地站立在那里，有的像圆球，有的像火炬，有的则披头散发像个破了的鸟窝……
　　地面上，这里干，那里湿，有的水洼里映着形态各异的影儿，树的、草的、人的，还有飞翔着的蜻蜓的，偶尔跳跃而去的蚂蚱的……真像一幅摇曳的水墨画。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王珉琪胖乎乎小手，捏了一只瘦长的绿蚂蚱。我想起了《巨人的花园》中，那个庞大的巨人和他手掌上玩耍的孩子们。一群男孩子像鸡抢食一样呼啦啦围过，我连忙把小蚂蚱抢了过来，放生了，那群男生也像被惊吓了的小鸟一样，四下里飞奔而去。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在大柳树下，伸长手臂，使劲向上蹦跳，试图去抓挠，可大柳树仿佛故意跟她作对的，飘来摇去，柳梢儿像一只只飞翔着的蜻蜓，自在、轻盈……
　　上面的文字，是自由观察结束后，大家回到教室写作时，我和学生一起现场写作完成的。每一次的写作练习，我都和学生步调一致，一起玩，一起写，一起欣赏和评改。咱们做老师的，绝对不可以高高在上，只是手握指挥棒布置任务而已，要成为写作中的一员，用我们的行动和节奏，给孩子自然、舒心地引领。写完了，先听孩子们的作品，再听老师的作品，然后一起动笔修改。大家是自由、平等、互助的写作伙伴，互相欣赏和鼓励，这会给写作活动增添生机和乐趣。
　　下面是欣怡在自由观察后，写下的《雨后小花园》，你可以从文字中感受孩子的观察力和想象力:
　　雨后的花园有干净清新的空气、色彩鲜亮的植物，还有叽叽喳喳的同学们。真舒服啊!
　　瞧，小草变得更翠绿，更可爱了，像一根举着珍珠的绿剑，又像背着果子的小刺猬。草里的花像孤独的小孩子，看着所有人都在开心玩耍，自己却没有同伴。
　　柳树茂盛又漂亮!叶子湿湿的，像女生散的长发在飘动，而且因为披了雨雾，更有魅力了。有的往下垂，像顽皮的小朋友在荡秋千，很不安分;有的随风飘动，像在跳舞的演员;还有的沉默不语，思考着什么……楼前的栾树呢，是盛装打扮的少女，头上戴着艳丽的花冠。
　　雨后的动物更是活泼可爱。蜻蜓在飞，蜘蛛在爬，蚂蚱在跳，给花园增添了许多乐趣。我们在草地里探索奥秘盯着柳树寻找神奇，在小花朵上留下欢乐的笑声，还跟着小虫子一起去探险……
　　这，就是雨后的小花园，带给我们神奇和惊喜的小花园。
　　孩子的文字不会完美，他们缺少缜密的构思和精致的技巧，但这并不重要。我看重的是文字中＂小孩子的特质＂真切、细腻、新鲜、快乐，还有独特的想象力和生命感。